从平安寺回来,林思念便处于一种坐立不安的状态中。
林夫人听她复述了安康和太子妃的对话后, 反而开解她:“太子妃未必知道在门外的人是你,即便知道了,也要顾及谢家的脸面,总不至于光明正大地为难我们母女。”
母亲是江陵闺秀,出嫁前在闺阁中坐井观天,出家后有夫君和儿女宠着, 从来就没什么心眼儿。在她心中, 天子脚下是最安全的,太子是上位者, 是未来的国君, 又怎会刁难一介女流?
林思念见母亲毫无戒心, 又堵又急:“他们都要开始扳倒谢家了,还讲究什么脸面!阿娘, 你知道这锦绣堆成的皇城中, 有多少人总是悄无声息地消失, 死了后连尸骨都找不着么?我不怕太子明着刁难,就怕他暗中放冷箭。谢府里如今都是留守的女人, 要做什么手脚简直易如反掌。”
太子生性多疑, 且锱铢必较,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她越说越不安,唇瓣被咬得发白:“不行,阿娘你一定要跟我在一起,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住在林府。”
“王爷和少离不在,你的任务时管理好谢府内务,阿娘年纪大了,不喜寄人篱下。”林夫人抚着女儿的脸颊,温声安慰:“更何况,林府中有你兄长在呢!他左右是个男人,有他照顾我,你大可放心。”
林思念百般全解无果,只好特意回了一趟林府,千叮呤万嘱咐林肃一定要多加留意,还从王府拨了一披护卫日夜倒班护着母亲,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胆战心惊地防备了十几日,太子并无动静。
久而久之,连林思念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了,难道安康公主和太子妃并没有看见她们母女?亦或是认为她根本没听到秘密?
林思念觉得自己像是卷进了一团团迷雾中,有种看不清方向的惶恐。她甚至数次提笔,想要将这些破事一股脑儿告诉谢少离,下笔时却如坠千斤。
远水救不了近火,她只能忍着,忍到谢少离平安归来之时。
转眼过了小年,谢少离来信,说是已经启程归朝了,林思念的心情这才安稳了不少。
在谢少离回来之前,她得先把花厉的事处理好。
天又下起了雪,林思念闲来无事,便倚在窗边的暖炉旁缝制鹿皮护腕,打算等谢少离回来时便送给他。皮革有些硬,她缝得眼花了,便取下顶针,闭眼揉了揉鼻梁。
身后传来一阵猫儿般细碎的脚步,她以为是青铃,便趴在案几上有气无力道:“青铃,我困了,给我沏杯浓茶提提神。”
身后的人并未做声,林思念皱了皱鼻子,觉得屋中的味道有些陌生,不像是青铃身上常带的桂花香。
她倏地坐直身子,回身一看,瞪大的眸子中倒映出一袭如火的红衣。
花厉抱臂,一袭如火的红袍子映着身后的碎雪,格外艳丽。他笑嘻嘻地倚在门板上看她:“让客人倒茶,这就是谢府的待客之道?”
他怎么进来的!?
林思念心中一惊:为了防备太子下黑手,她已经在府中加强了戒备,没想到花厉竟然能绕过所有护卫,轻而易举地潜进府中!他的本事到底有多大?
“不好意思,不请自来,私入内院的都不算是谢府的客人。”林思念警觉地后退一步,皱眉道:“你还没死?”
花厉也不恼,哈哈大笑:“我的东西还在你手上,怎么舍得死。”
“东西不在我手上。”林思念张了张嘴,想要喊人,却见面前寒光一闪。
花厉先一步看透了她的意图,欺身向前,一柄短刃横上她的脖颈,速度之快,根本无力躲闪。
“不要出声,我的刀不稳,仔细伤了你。”花厉眯了眯眼,漆黑的长发从肩头滑落。他的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咱们好好谈谈,我把比我生命还重要的东西交给你,怎么就不在你手上了?”
林思念像是被蛛丝缠绕的猎物,在他阴冷的目光下,无从遁行。她有种预感:若是她听从赵瑛的建议,将那《阴阳破立诀》烧毁了,没准花厉真的会杀了她泄愤……
她被他逼得身子往后一仰,反手撑在案几上,手掌装作无意地一拂,碰落了一只薄胎瓷杯。
碎裂的脆响在屋中清晰可闻。
就像是对上了暗号,几乎同一时刻,一泓薄如秋水的剑光袭来,花厉一惊,下意识松开了对林思念的桎梏。
“那是因为,你想要的东西在我手上!”江雨桐手挽软剑,如出尘的仙子般飘然坠落,乌发飘飖,白衣胜雪:“等了这么久,总算让我逮着你了。”
府中的护卫听到了动静,亦是执着刀剑围了上来。
以寡敌众,花厉却是从容依旧,甚至还腾出手来抚了抚被剑气割破了的衣角。他的视线从众人身上掠过,见到江雨桐时,他的目光一亮,随即又回到林思念身上:“哦,这是美人计,还是鸿门宴?”
江雨桐从袖中掏出那本带着干涸血迹的册子,上下抛了抛,虽嘴角带笑,但墨色的眼睛却变得深不见底:“听说你的名字叫花厉,我还苦恼了许久,我家也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听说过一个叫‘花厉’的。后来才偶然想起,江湖上确是有一位姓花的家主,年纪轻轻便掌管了魔教灭花宫,可惜他不叫花厉,而是叫花二。”
她顿了顿,手中的软剑出鞘,语气也凌厉了起来:“久仰大名啊,花宫主!”
魔教?花公主?
什么鬼!
林思念被江雨桐护在身后,还不忘提醒他们:“要打出去打。”
俩人迅速过招,花厉单手格挡住江雨桐,眯着眼笑道:“可惜了,小美人认得我,我却不认得小美人!你功夫不错,叫什么名字,师承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