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林夫人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点,问道:“陪你一同前往的,是少离?”
林思念点头,给自己盛了碗汤,随口道:“我也没想到会是他亲自前来,不是说新人成婚前不能见面么?果然位高权重就是不一样,办事都是这般任性。”
林夫人却是双眼一亮,笑出声来:“傻孩子,这是好事,说明少离很喜欢你。”
“喜欢我?”林思念瞪大眼,又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摆摆手道:“阿娘,您没看到他那样子,脸色冷冰冰的,说话惜字如金,也不拿正眼瞧我,哪有这样喜欢人的?不可能不可能。”
林夫人但笑不语。
几日的时光弹指而过,转眼便到了八月十二,林思念与谢少离的新婚之日。
清晨,暖阳初升,林思念便穿戴好了凤冠霞帔,紧张不已的坐在梳妆台前。
林夫人用指腹沾染了胭脂,仔细地晕染在女儿饱满俏丽的唇上,满堂喜绸红纸,衬得林思念明艳万分。林夫人不禁欣慰的一笑,夫君交给她的任务,总算能完成了。
林思念抿了抿唇,打量着镜中那个妍丽端庄的红妆美人半响,这才转过头小声的对母亲说:“阿娘,你真的不愿跟我住到谢府去么?”
“快别乱动,仔细弄乱了凤冠和发髻。”林夫人忙托着林思念的下巴,又腾出一手来整理了她满头光彩粲然的钗饰,叹道:“你这问题都问了多少遍了。你嫁入谢府本就是高攀,若还带着一个病弱的老母进门,像什么样子?”
“可是,世子都亲口应允了。”
“他那是客套话,你也当真。”
林思念紧张不安,还夹杂着几分对未来的迷茫,拉住母亲并不柔嫩了的手小声说:“阿娘,我不想离开你。”
她就像一个失去了糖果的孩童,声音有些许颤抖:“好舍不得你。”
林夫人眼眶湿红,却强忍住泪水微微一笑,将女儿的手放在唇边一亲,柔声道:“霏霏勿要担心,肃儿说他这两年不会远游了,会留在林府照顾我,你便安心嫁过去,好生相夫教子。来年等你生了大胖小子,阿娘再去府上给你带孩子。”
说到兄长林肃,林思念心神微动。她知道,林肃能放下面子回来,多少有谢少离的功劳在里头。
那日在新宅时,她不过随口提了一句希望兄长能来赴宴,谁知谢少离却记在了心里。
不过这样也好,有兄长照料母亲,她便能放心去面对将来的风风雨雨了。
正想着,门外已隐约传来了锣鼓炮竹的声音,林夫人腾地一声站起身,这个端庄大方的妇人生平第一次局促不安起来,在屋中来回走了两步,这才喜道:“迎亲的人来了,霏霏,快盖上喜帕!”
一方轻薄的鸳鸯盖头轻轻落下,隔绝了外头的一切热闹。
林思念心跳如鼓,几番深呼吸才调整好心情,悄悄将眼角的泪渍抹去。
待到迎亲的人简单的用过茶水喜糖,便又敲锣打鼓的唱起了催妆诗,催促新妇快些出门上轿。林思念一身嫣红绣金的嫁衣,点缀着精致的宝蓝色衣襟和腰带,扶着母亲的手一步一步朝热闹的人群走去。
一路上,鲜花喜糖漫天飞舞,铜板如撒豆般落在地上,惹得临街的孩童妇人一番哄抢,高声唱诺着祝新人百年好合。
林思念透过轻纱盖头往外看去,满世界都是朦朦胧胧的红。她踏着一路的鲜花朝前,缓缓迎向那一身红衣,立于人群中央的谢少离。
那一刻,时间停滞,清风无声,满世界只剩下她与他遥遥相望。
林夫人将林思念的手交到谢少离掌中。被他修长的五指包裹的那一刻,林思念感觉掌心的皮肤如同被灼烧般,这股炙热随着手掌一路朝上漫上心房,连脸颊都被烫成醉人的红。
谢少离的面容很冷,手掌却异常温暖有力,掌心有些微微的湿,大概是紧张的缘故。
原来,他也是会紧张的人么。
“抱一个!抱一个!”赵瑛带着一群临安子弟嬉闹着起哄,硬要新郎官儿抱着娇妻上轿。
来不及脸红羞怯,下一刻,林思念的身体被腾空抱起。
林思念咬唇,硬生生将一声惊呼扼在喉中。她被谢少离打横抱在怀中,仰首看去,只见红衣翻飞,花落如雨,千里碧空如洗。
在锣鼓喧天的喜乐中,在众人的善意的哄笑声里,谢少离的唇角弯成一个浅浅的弧度,淡漠的眼中荡漾着一片温柔的深情。
今日的阳光正好,却不及谢少离眼里的笑意来得耀眼。
林思念忘了紧张,沉溺于谢少离嘴角的弧度,无法自拔。
他的手臂强劲,步伐很稳,抱着她坦然走向另一种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