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他便起身离席了,像是难以面对众人目光似的。
谢允抚掌大笑,当即定下了二人的婚事。
直到宴席散去,林思念都还是浑浑噩噩摸不着头脑,她心事重重的在夜色朦胧的庭院里转了一会儿,待心潮稍稍平稳了,才踱步回到谢府准备的厢房中。
谁知才刚进门,她便被满桌翠绿的莲蓬吓了一跳。
两个侍婢正埋头在桌旁剥莲子,见到林思念杵在门口,便齐刷刷朝她行礼笑道:“姑娘回来啦。”
林思念望着她们怀中的莲蓬,自顾自倒了杯茶水,疑惑道:“哪儿来这么多莲蓬?”
那小婢女拼命从莲蓬堆中伸长脖子来,眨巴着眼笑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方才世子殿下叫管家将藕池中的莲蓬全摘了,还吩咐亲自挑了些嫩些的送到姑娘这儿来,要您当做点心吃着玩。”
林思念正在喝茶,闻言,嘴中的茶水险些喷出来。
那小婢女并未发现她的异常,只将一碗白白胖胖的莲子肉呈到林思念面前,脆生生唤道:“姑娘尝尝,看我们谢府的莲子好不好吃。”
林思念捧着那一碗莲子肉坐在榻上,漫不经心的塞了两颗在嘴里,一丝清甜漫上舌尖。她转头,透过打开的窗户望见谢府璀璨的灯火,心中似有千头万绪翻涌,久久不能平息。
她发现自己,一点也看不透谢少离了。
晨鸟清鸣,斜阳入户,点亮了窗棂上飘落的红枫叶。温和的秋阳下,梳洗完毕的林思念端着铜镜左瞧右看,秀气的柳眉微微蹙起。
林夫人披了件藕色的坎肩在一旁碾药,抬首见女儿在镜子前坐了许久,不禁疑惑道:“霏霏,你在瞧什么呢。”
林思念伸手将铜镜倒扣在梳妆台上,叹了口气。
她偶尔路过镜子时或水池时,常常会有种自己生得很美的错觉,待仔细看来,又觉得自己着实上不得台面,她的头发不够乌黑浓密,腰不够纤细,更要命的是她的眼睛狭长,眼尾上挑,用邻家姑娘的一句话来说便是“生得狐媚子似的,一看就不是良家女子”。
这可着实冤枉她了。邻里以貌取人,心存偏见,林思念也懒得理,只是如今忽然要成为世子妃了,她便多少有些在意起自己的容貌来。
归根结底,她还是有些怕谢少离。万一丢了谢少离的脸,他一个不开心又将她挂在树上,那她可着实受不住。
林思念趴在梳妆台上,百无聊赖的伸手捻起窗台的红叶,迎着阳光观察叶上纵横的叶脉,喃喃道:“阿娘,你这么应下了我的婚事,实在是太草率了。”
闻言,林夫人捣药的手一顿。
她望着女儿沐浴在晨光中的清瘦背影,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起身从后拥住了女儿单薄的身子,温声开解道:“我知道你还未做好离开阿娘准备,可我身体已不大好了,指不定哪日就要去泉下见你爹……”
每次听见母亲这么说,林思念便没辙,只转过身有些生气地看着母亲:“胡说什么呢!”
林夫人微笑着看她:“我自个儿的身体,我自个儿最清楚,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有什么可忌讳的。”说罢,她笑出眼角的细密纹路,伸指点了点女儿的额头,轻声道:“更可况,你不是喜欢少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