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因陛下喜怒不形于色惯了,跟着建功颇伟的部下们却是遮掩不住的意气风发,士气高涨。
虽然只是在回程途中碰巧路过艾兰星,但这种防御系统薄弱到几等于无的星球,要彻底拿下大约也只需要几天的功夫,索性就顺手收了。
占领的过程简单轻松,在安乐中长大,就没经过任何军事训练的居民们被警告性的攻击吓破了胆,唯一的希望——逃生舰也被连续的炮轰给无情地摧毁,率先登上去的难民们变成了被烤糊的碎肉。
这样的雷霆手段,叫他们甚至连有组织的抵抗都没想过要去组织,一下就双股战战地投了降,温驯地被编入了战俘的队列。
这当然只是个开始。
想等到来自首都森特尔的救援无疑是痴心妄想,早在战争的硝烟味传来前,从传信官口中得到侵略者为所向披扉的普兰尼特人的消息时,王室登时扼杀掉了反击的念头,抛下对他们充满信任的民众,带着亲信们毫不犹豫地登上逃生舰,携着积累下来的大量财物往友方星系避难去了。
绝大多数艾兰星人沉浸在主权沦丧的绝望中,熬过了一生里最艰难的一段时光,然后发现了值得庆幸的一点——普兰尼特人并不心慈手软,可也不如谣传的那般弑杀。
先抓出些顽强抵抗分子杀鸡儆猴,对自保为上的王室的落荒而逃派出追兵赶尽杀绝后,他们对被丢下的满脑子得过且过的念头的羔羊没有大开杀戒的意思,更不打算把这里折腾得满目疮痍。甚至连俘虏们都没有尽数带走,只粗略挑选了一些生育能力较强的年轻女孩准备带回普兰尼特星,拘禁在营地里,待到她们为普兰尼特人诞下后代了,就能自由选择留去。
对于设想过最糟糕结局、万念俱灰的俘虏们,这样的待遇足以叫他们松一口气了。
若只是大陆与大陆之间掀起的战争,人鱼族自然能维持避世的状态,他们似乎也习惯了这种高高在上的超然心态。可惜,普兰尼特人对这强大又脆弱,美丽又凶狠的充满矛盾的族类并没太多的容忍。
精雕细琢的容貌,诱人的菱唇和神秘瑰丽的鱼尾,这些让人心驰神往的美色,落在不解风情的战争狂,皇帝克莱因眼里……
大概就跟智商低下的水母族那平扁的斑点脸、天生自带的柔软裙带和吸盘没两样。
在人鱼族始终拒绝参与谈判的情况下,急于返回的艾兰星的新主人耐心也被这份冥顽不化给生生耗尽了,百来米长的飞艇变形启动攻击模式,先用激光环笼罩住整个区域,然后密集的鱼雷就像从天而降的冰雹一般,摧毁了金碧辉煌的海底宫殿。
每一砖一瓦,都随着每一滴傲慢的血和骨骼化作了灰烬。
——就此毁于一旦。
让人毛骨悚然的屠杀全过程都被大方的普兰尼特军方完完整整地拍摄,再通过网络释放出来,还强制各个俘虏营反反复复地播放,目的昭然若揭——就是要以儆效尤。
拉斐尔无奈地摇了摇头。
“安东尼!”一个并不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拉斐尔怔了怔,忽然意识到对方呼唤的是他id卡上的名字,转身一看:“希亚。”
这是他在临时收容所里新认识不到几天的人。
希亚一把拽住他就往回走,生气道:“果然是你,怎么这种时候也敢在大街上闲晃!
拉斐尔不喜欢他表现出来的过度熟稔,但也没刻意去挣开,轻描淡写:“我只是随便看看。”
“那有什么好看的!”希亚的脸上闪过一抹厌恶:“他们就是想让我们看到违抗命令的后续处置,好更方便地恫吓我们而已。不过也可惜了,一条人鱼能在黑市上卖近千万星球币的高价。”
身为‘价值千万星球币’的一员,拉斐尔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
兵荒马乱的时期,想浑水摸鱼总比平时来得容易太多,调查身份的时候根本不会太过严谨,拉斐尔把银发染成普通的栗色,再戴上褐色的隐形眼镜,最后用id卡里剩下的那点钱买了身符合他外貌年龄的衣服,一下就瞒了过去。
他现在的装束行走在大街小巷上,也不会被人多看一眼。
长时间与族人一起过着类似离群索居的生活,连人鱼族的毁灭都只给他带来淡淡的伤感,拉斐尔对艾兰星不存在谈得上的归属感的情愫,自然感受不到这种祖国遭到践踏的屈辱感。
希亚见他没有回答,还以为是自己刚才语气太重了,但心情不好就也不愿意道歉,只稍微缓和了一点:“我是特意出来找你的,军方马上要派发新一周的食物了,你要是赶不上就得准备饿死了。”
拉斐尔随口应道:“谢谢。”
那些顶多满足正常人类的胃,对他而言根本就吃不饱的食物配额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他隔天就趁着自由活动的时间外出觅食,吃饱后能撑一两天——反正水族馆现在也没人会去了,连管理员都跑了个精光,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食物存储库。
拉斐尔说多了担心会暴露出自己的没常识,从而露陷,便表现出一副‘遭受巨变于是太受打击因此变得沉默寡言’的模样,希亚满腹心事,也不是真特别喜欢他,接下来就没再跟他搭话了,两人很快回到了人头济济的前厅。
让希亚吃惊的是,按理说已经是发放救济粮的时候了,一个穿着拥有金黄色绶带的普兰尼特军服的上阶军士长却站在了高台上,乍一眼看去,魁梧得像一座行走的小山,洪亮的嗓音通过扩音器传出——
“*¥&^@)$%!”
拉斐尔:“……”
这些日子以来的连蒙带猜外加通过背地里看书恶补语言,日常用语已经不成问题了。可饶是他学习能力再厉害,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掌握普兰尼特语。
好在跟他一样一头雾水的有很多。见他们一脸不解地交头接耳,军士长也意识到语言不通的问题,懊恼地一拍脑袋,让手下士兵拎了个快被吓得晕过去的胖子商人做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