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琼玉这当会也是被撞傻了,竟然忘了要隐藏自己早就会说话的这事。她见着林太太都慌成这样了,下意识的就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不痛。”
想她穿到这里来也不过就是想做个普普通通的人而已,从来没想过要有什么出格的事,或在外人眼里看来是个神童之类的,所以她就严格的遵循着小孩在各个年龄段该有的特点。
一岁这个年纪,也就只能叫个爹娘之类的罢?至多也就是说水水,花花这样叠加的字眼。可林琼玉这一开口就是清晰明了的不痛两个字,且不是显得她都明白了林太太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好在在座的各位太太都已经是被林琼玉的那两管鼻血给吓懵了,一时都没有去在意她说的这两个字。
倒是先前抱住她的那个小孩儿正好听了个明白,有些诧异的就看了她一眼。
林琼玉此时也正看着他呢。
小孩儿是个男孩儿,八、九岁的年纪,身高不低,穿着天水碧色番西花暗纹的圆领长棉袍,虽说是冬日的棉袍略显臃肿了些,但他腰间一条浅橘红色的腰带正好将这份原应有的臃肿感给消散了不少。
林琼玉就呲着她那仅有的几颗牙看着他。
小孩儿长的不错,是个美少年。只是却是少年老成的紧,缺乏朝气的感觉。
林琼玉撇了撇嘴,转过了头去。
她喜欢的是可爱帅气软萌萌的正太,不是一坨人形冰块。
这当会,她的鼻血早就是被林太太给擦干净了,彩云又拿了热水来,正在帮她清洗着鼻子四周。
等到确定她不再流鼻血之后,林太太这才放了心。
将林琼玉交到了一旁的彩云怀里,林太太就转身朝着一位太太走去。
那位太太穿的甚是雅淡,淡蓝色刻丝袄子,湖蓝色缎子裙,一张面儿生的不长不短,身材不胖不瘦,倒像朵桔梗花儿。
这位太太林琼玉是记得了,正是她满月宴上,被人笑着说将玉姐儿给了她家做媳妇儿的那个李太太。
李太太现下正在俯身弯腰的问着她儿子有没有摔着,且又拿手帕子擦着她儿子胸前衣襟上的血迹。
她大儿子李见贤,现年九岁的年纪,完完全全就是做娘的教育自家孩子时口中所说的样本。
读书懂礼,勤奋上进,但凡什么都是一点就通的,所以李太太很是为自己的这个大儿子自豪。
林太太走上前去,对着李太太就笑道:“今日多亏了你家的贤哥儿,不然我这玉儿定然就会摔到了。”
李太太也笑了一笑,说道:“没什么。这本是贤哥儿该做的,林太太客气了。”
林太太就伸手摸着李见贤的头顶,不外乎又是一番称赞的话,末了又说道:”好孩子,我教玉儿亲自来谢谢你罢。“
说罢,就唤着彩云抱了林琼玉上前,放柔了声音,对着林琼玉就说道:”玉儿,快来谢谢你贤哥哥。不是他,你今日不定的就要摔成个什么样呢。“
但林琼玉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听了林太太的这话,却是在心里默默的吐槽了一句,若不是他,我也不至于摔出两管鼻血来。
可林太太已经是拉起了她的手,笑着说去握握贤哥哥的手。
这一口一个的贤哥哥,叫的林琼玉胃里翻滚的厉害。
她有心不想去碰李见贤的手,但无奈林太太已经握住了她的手,往前牵着就去拉李见贤的手去了。
林琼玉没办法,也只得伸出了小爪子去碰了碰李见贤的手,就当是握过了。
只是两个人碰手的瞬间,她眼尖的瞧见面前的这小孩一双眉皱了起来。
我擦。
姐都没皱眉,你这个破小孩还皱个什么眉?
林琼玉的衣襟前面日常总是别着一块手绢,是用来擦她不时流下来的口水的。没办法,就算是她再厌烦这样,可每到快要出新牙齿的时候,她就控制不住的流口水。
于是她便当着李见贤的面儿,将刚刚和他碰过的那只手爪子在自己衣襟前面的这块手绢上擦了擦,而后手爪子再一用力,就将那块手绢儿从衣裳上直接拽了下来,随手就给扔到了地上,再是挑衅似的看着正站在她面前的李见贤。
李见贤虽说只是个九岁的小孩儿,但在大宅门里长大的小孩儿,且他又是个敏感懂事的,林琼玉这一系列这么直白的动作他怎么会不明白?
当下他便盯着林琼玉看。
林琼玉也毫不畏惧的也盯着他看。
但李见贤忽然移开了目光。
他觉得他自己真的是想太多了。说到底她只是个一岁的小孩儿而已,还能用这么一系列复杂的动作表达出她蔑视一个人的情绪来?
见他移开了目光,林琼玉鼻中轻哼了一声,随即也就移开了目光。
而那边席面上,钱太太正在低声的训斥着自家的儿子。
原来刚刚那个柑橘,正是钱少康砸下来的。
他见今日众多太太都在拿他和林琼玉已经定亲的事打趣,小孩儿心性,忽然的就有些恼羞成怒了起来。
想他原本就不是很喜欢林琼玉,总觉得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孩儿,什么都不懂的。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孩儿,却是让席面上的这些太太称赞来称赞去的,话里话外的总是有些贬低了他的意思,他如何能不恼?
于是他瞧着正在往前迈步的林琼玉,伸手就拿起了面前的一个柑橘,劈手就砸了过去。
柑橘正中目标是不错,林琼玉眼见得也是要重重的摔一下的,但不想却是被李见贤给半路里杀了出来。
他由不得的就狠狠的瞪了一眼李见贤。
这个李见贤他也是讨厌的。平日里众多太太带了自家的子女出来一块玩耍聚会时,总是喜欢拿着自家的子女和别家太太的子女比,每次这番一比较,李见贤总是最出众的那一个。
装得那一副沉稳的模样是给谁看的?啊呸,不就是一个臭商人家出来的种?想自己的爹爹,那可是当官的呢。你们这些人的爹爹见了我爹爹,那还不是只有巴结讨好的份?
钱少康想到得意处,浑然的也就将她娘刚刚训斥他的话忘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一顿周岁宴虽说是有了这么个小插曲,但依然不减林太太今日出尽了风头的兴致。
只是过了林琼玉他们的周岁宴,林太太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先是正月新年在即,宅子里要添置些什么东西,都需要开了单子,拿了银子让人去采买,还有各家人情往来,庄户交上来的租子核对,哪一样不是要林太太亲自过问的?而这些还没忙完呢,一直在后罩房里住着的周秀兰又有了动静。
先是一日深夜阿棠火急火燎的来禀报,说是周秀兰肚子痛的厉害,只怕不是就要生了。可等到林太太急忙的遣了小厮请来了稳婆和大夫,她肚子忽然就又不痛了。
一场虚惊,可还是折腾得林太太没有睡好。而接下来半个多月里,周秀兰这般又折腾了好几次,只折腾得林太太连这一个新年都没有过好。
除夕这日夜里,按着规矩是要守夜的,可林太太这些日子实在是被周秀兰给折腾的精疲力尽的,便坐在椅子上打盹的。
可这盹还没打得一会,阿棠又风风火火的来禀告,说是周秀兰的肚子又开始痛了。
林太太这些日子已经是被这事弄的麻木了,她闻言只是挥了挥手,漫不经心的说着:“叫了稳婆去看看。”
为着保险起见,自打上次请了稳婆来之后,林太太就没有放她家去,只让她在宅子里待着,以备随时待命。
只是今日是除夕呢,稳婆早就是回家和家人团圆去了。
阿棠就道:“太太,稳婆今日一早就回去了呢。”
林太太皱了皱眉。
这些日子她实在是太忙了,哪里还会去关注这些小事。
“叫小厮去请。”她皱着眉吩咐了一句之后,随即就又闭上了眼准备打盹,“也不用太着急忙慌的,不定的这次又跟上些次一样呢。”
阿棠答应了一声,出去找小厮去了。
只是一来稳婆住的远,二来今日从早间开始就下雪了,雪夜难行,等到小厮打了灯笼去请了稳婆回来的时候,林太太已经是急得在屋子里来回的走了。
谁知道周秀兰这次并没有诈和,而是来真的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