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知道陈幺杀人挺喜欢诛心的, 他这位陛下分明从不在意他们这些人的死活,在他死到临头的时候又偏偏要一口一口阿兄地叫着。
更可悲的是,他明明知道, 他还是止不住的心痛和流泪:“陛下……陛下。”他其实不懂,陈幺这半生明明活着没什么滋味,又为什么偏偏还要活着,“您不、不痛吗?”
活着不难受吗?
对您来说, 死了不该是解脱吗?
陈幺见他哭得悲伤:“你陪着孤二十载, 又为什么非要孤死呢?”他能感觉到长寿是真的愿意替他死的,他也能感觉到长寿的悲伤大部分都是因为他,长寿不想他死, 不想他痛,所以他哭得这么厉害,“阿兄, 为什么啊。”
长寿知道他们的陛下非人是妖:“陛下,您不该活啊。”
又是这句。
陈幺开始觉得无趣了:“那阿兄还是去地下看着我吧。”
长寿这会其实并没有太害怕, 他的悲伤远远大于死到临头的恐惧,他看着陈幺:“奴才伺候陛下二十载。”
他看着陈幺长大, 看着陈幺步步维艰、终成一代帝王,“奴才望陛下平安喜乐,岁岁平安。”他磕头, 几乎是哽咽出声,“可奴才是人, 陛下。”
“……奴才在地下等着您。”
长寿说完就脖子一软咽气了。
魁梧的太监瘫在地上, 脸色发白, 发冠滚地, 唇角流出了些许黑血。
服毒自尽。
陈幺本不该有情绪波动的, 可他就是愤怒,就像他当年亲手算计绍元帝去死,可看到绍元帝临死前叫他皇儿,他还是会哭。
泪水不断往下涌的哭。
他不是人,他就该断情绝义,可他又不是完全不是人,他捂着心口,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其余三人还沉浸在长寿的自绝的震惊之中,王妄两步上前扶住了陈幺,他有些焦急:“怎么了?”他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他也不是很在乎,“别气。”
他很怕陈幺会出事,“幺幺,别生气。”
陈幺攥着胸口的衣襟,他体弱,受不得刺激,喉咙一痒,淤血就往外冒,他这会儿完全控制不住情绪,像是疯了一样:“滚。”
他有些疯癫,“给孤滚!”
长生似从梦中惊醒:“主子。”
“滚。”
王妄压着陈幺的胸口,让他不要激动,眼神却煞气凛冽,“……都滚!”
长生三人被大风扫了出去,他们脸上还有惊色,殿门砰一声合拢,天空似乎都有阴云澎湃。
他们不是相师看不出什么,在屋檐上眺望福寿殿的王陆却面有忧色,他小师弟生气天上就有阴云,就是到不了言出法随的境界,王妄相师一道的修行也已然大成。
他应该要为王妄高兴的,但王妄显然很在乎大临的皇帝。
太在乎了。
他小师弟八岁就惦记着娶人家当媳妇了。
陈幺被王妄塞进去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捏的药丸才压下了胸中那股反意,虽然没昏过去,但他脸色苍白,发丝也在挣扎中完全披散了下来。
他那张脸如仙如圣,却在添了丝红潮后,显得艳丽夺目。
王妄不知道陈幺生的哪门子气,他拍着陈幺的背:“就一个太监,死也就死了。”他见惯了杀戮,看平了生死,“你动什么气。”
他言语间多有训斥,“真不想活了?”
陈幺的脑子还阵阵发昏,他颦眉,声音仍旧冷淡:“你骂我?”
王妄半抱着他:“骂你怎么了,要不是你身体不好,我还打你呢。”
陈幺:“……”
他别开脸,“我烦,你现在别找事。”
王妄刚刚被吓到了,现在不依不饶的:“你烦什么?”他还记得陈幺提过一次,然后就再也不肯说的事,“到底要怎么救你?”
陈幺不想说,说了让王妄也想杀他?他还笃定王妄的师兄也不会跟王妄说,他们说了有什么用?他们说了也只能让王妄痛苦。
王妄心疼陈幺,也就处处忍让,一直没逼过他:“抬头。”他捏起陈幺的下巴,“别给我装死。”
陈幺心情不好,他冷冷地看着王妄:“放开。”
王妄心情也不好:“门外面还有仨,他们仨要是也在你眼前自杀,你还挣扎个什么劲,气都给气死了。”他目光冷戾,“真要是那样,我还憋个什么劲,我现在脱衣服操.你,让你死床上也比气死强。”
“……”
你妈的,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陈幺扭头去看屏风,等他数完了屏风上有几个字也就冷静下来了,“你想知道?”
王妄给他擦唇角的污血,他说得狠,手下很轻:“废话。”
陈幺看向王妄,他是真有点纠结:“齐哥。”
系统一直都在:“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