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幺最怕的就是过年。“幺儿,升职了没?”“幺儿,加薪了没?”“幺儿,有对象了吧!”陈幺挺不喜欢亲戚这么叫他,很别扭。还有,幺儿、幺儿,就跟喊儿子似的,谁能忍受凭空多出来这么多大爹。“幺……”陈幺闻声望去,朝着自己小侄子露出了和善的微笑。陈天宝抖了个寒颤,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下去,“小幺叔。”陈幺的爸爸是兄弟姐妹里最小的,陈幺的妈妈也是兄弟姐妹里最小的,理所当然,陈幺也是兄弟姐妹里最小的。在这个人丁兴旺的大家族里,陈幺当了十来年的老幺。终于不是他叫人,而是人叫他了。陈幺欣慰的揉了下陈天宝的脑袋:“小侄乖。”这个年纪的小男生自觉已经长大了,被人摸脑袋是件有损尊严和男子气概的事,陈天宝想躲没躲开,虎头虎脑小孩屈辱的憋红了脸:“小幺叔。”“你这大年纪还没结婚一定攒了很多钱吧!”陈幺笑容滞了下。他蹲下身,表情温和:“我在刚刚回来的路上看到你后桌的小花和隔壁的小明一起在公园坐摇摇车。”他暗恋的小花?他的死对头小明?陈天宝握拳,涨红了脸:“我不信,你骗我!”这、不、可、能。小花怎么可能和小明坐一个摇摇车!他们明明约好,只和彼此一起坐摇摇车的!陈幺把手放在陈天宝肩上,以一种过来人的身份悲悯道:“他们还喝了同一瓶娃娃哈。”陈天宝幼小心灵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他哇一声哭了出来:“嗷!”喜喜洋洋的聚会氛围被哭嚎声冲散,作为最小的一辈,陈天宝马上就受到了长辈的关怀。一群人围了上来。“小宝,哭什么?”“小宝不哭哦,姥姥会心疼的。”“姨姨给小宝买奥特曼。”只有陈妈非常敏锐看向了陈幺:“陈幺!”陈幺才走出去没多远,在感受到七大姑八大姨的视线纷纷落在他身上,尤其是陈天宝那光打雷不下雨就干嚎的小屁孩也在偷偷摸摸看他。他无辜的耸肩:“我也没说什么。”“我难道说他们坐摇摇车还是奥特曼的吗?”小花是爱情。奥特曼是信仰。爱情信仰一起崩塌的陈天宝呆滞了下:“哇啊啊啊!”……大年三十。陈幺被亲妈赶出了家门。陈幺揽了下单薄的大衣,举头望月:“哎。”四周静悄悄的。无人应声。陈幺加重语气:“哎!”他点名道,“齐哥。”“我好惨啊。”“大年三十孤寡一人,无家可归。”本不想作声的777:“这不是你自作自受?”陈幺迎风望月,继续伤感:“孤寡一人。”777终于明白过来了:“你撤销保护模式的申请应该马上就能通过了。”就在它说话的空挡,一份热气腾腾的文件传送了过来,它瞥了一眼,“通过了。”陈幺刚毕业就进了时空管理局。他当初签合同的还是个小新嫩,他能为工作奉献自己不屈的灵魂,但不能玷污了自己纯洁的□□。陈幺毅然决然的签订了保护模式。包括但不限于,拒绝接吻、拒绝拥抱、拒绝上床……拒绝任何方式搞黄色。陈幺上学上得早,十九就大学毕业了,虽然只在时空管理局工作了四年,但已经经历很多了。尤其是要与人接吻、拥抱……上床时被迫刹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陈幺已经激动的不能再激动了,成熟到不能再成熟了,但还要被迫当纯情的小学鸡。你知道这四年陈幺怎么过来的吗!陈幺抚摸着新出炉文件:“齐哥。”777默默观察着陈幺。陈幺一边签名,同意撤销系统的保护模糊,一边惭愧道:“局里可是为我提供了一份工作啊,一份月薪三千、没五险一金,一年就能休三天、能过劳死的工作啊。身为社畜的我怎么能不五体投地的感激涕零呢。”“我竟然过年敢回家,真的在休假。”“太惭愧了,太羞耻了。”“我必须为局里燃烧奉献自己。”“走吧,齐哥。”“做任务去。”777没动。陈幺有点惊奇:“齐哥。”局里不知道是缺人手还是事态紧急,任务一结束就紧接下一个,不说喝口水,就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过得比牛马还牛马。他以为777没听见,又重复道,“走啊,做任务。”777:“确定?”“不然呢。”陈幺,“我还能跟你开玩笑。”777很诚实:“我以为你在阴阳怪气。”777是系统,做事一板一眼的,陈幺是个有点皮的人,两人刚接触的时候闹得鸡飞狗跳的,相互磨合了好久才能勉强和平共处。就是像上面的事还时有发生。陈幺明显是想起了什么。他插兜,轻哼,“我会跟你开玩笑。”“你在开什么玩笑。”“……”777沉默了下,“抱歉。不过,过年你不和家人一起吗?”陈幺摇头:“你没看见吗?我可是被亲妈赶出来的。”提起陈女士,他脸上笑容轻松了些,“走吧。不惹她生气了。”陈幺不是怕惹陈女士生气。陈幺是怕亲戚的狂轰乱炸,今年轮到在他家过年了,亲戚们少说会住一个多星期。这谁顶得住?反正陈幺是顶不住。陈幺毕业后阴差阳错进了时空管理局,在局里工作得签保密协议,他对外宣称是在一个小公司做的文职,平常忙,不怎么回家。陈女士打麻将的时候接到了条短讯。陈幺说公司有急事先走了。**陈幺过气很久了。从t.u退出后就不怎么有消息了。他红的那年,大江南北都是他的海报,尤其是学校门口,贴纸、铅笔盒、笔记本封面,年轻男生抱着吉他,染着一头出挑的蓝发,张扬、耀眼。粉丝们喜爱的称他为北极星。陈幺成名用了一年,过气只用一年,在那个风气相对保守的年代,陈幺被爆出了和同性男友的床照。精神病,死变态……铺天盖地的恶闻,只要是能上网的地方,就有人骂陈幺。陈幺还差点被狂热粉绑进戒同所。陈幺从崩溃、愤怒、委屈到麻木的接受,在父母公开表示和他断绝关系后选择了堕落。他公然的和不同的男人约会,在网上晒一些有尺度的照片。年轻的陈幺太锋锐,也太脆弱。现在的陈幺还在圈里,只是名声不好,连生活都有些窘迫,也就当时的经纪人还记得他,或许只是单纯的同情。“陈幺。”“我给你接了个活儿,公司来新人了,你去带带。”陈幺刚过来。777看着陈幺清醒,然后又有些醉意。原主这时候喝醉了,陈幺过来就会有点醉。可能是因为醉宿,陈幺头疼欲裂,连声音都有些哑:“工作么。”混乱的记忆在瞬间明了,他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推开窗子,冷风灌进来些,高楼大厦灯火通明,“季姐。”“你要我去带新人?”陈幺的声音当初就很好听,清、透,尾音一扬就有点欲,沙沙的,像是撩琴弦。他当年不止是t.u的ma dancer,偶尔也客串下lead vocalist:“不怕我带坏他们?”电话那边沉默了下:“陈幺。”季琳挺了解陈幺的,她声音略有严肃,“你不是那样的人,别跟我说这种话。”她当初是看着陈幺一点点掉下去的,只是无能为力而已。要是有人能拉陈幺一把,陈幺绝对不可能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可惜没有。竟然还有人信他不乱搞?他自己都不信。陈幺一时想笑,但又没有,大脑似乎终于清醒了些,他看了眼通话记录,稍稍垂下眼皮:“我不去。”“陈幺。”季琳似乎早就知道陈幺会拒绝,但她也早有准备,“信用卡还还得上吗?”“……”陈幺最后还是同意了。他查了下余额,倒欠十来万。系统一直等着陈幺挂了电话才出声:“好点了没?”不管多少次,接受完原主的记忆都会很难受。“还行。”陈幺想去洗脸,他朝里走,然后瞥见了自己,“嗯?”公寓走的冷淡风,装潢都挺有品位的,唯一不同的是,平常待客的客厅里装了一面长二十米、高两米的镜子。就是被冷藏,陈幺一直没放下跳舞。镜子里的年轻男性在看陈幺,陈幺也在看镜子里的年轻男性。他似乎特别钟爱漂发,也很合适,出挑夺目的蓝发细碎蓬乱,耳垂很白,又洇着淡淡红痕,莫名的很润。特别是嘴唇,渗着鲜艳的红,像咬了又咬。熟得快透了。“哇哦。”“齐哥。”陈幺笑,镜子里的人也笑,含蓄、委婉,又像直白的挑衅,浪荡又天真,“我真好看。”漂亮纯真的脸,堕落糜烂的灵魂。无可救药又极具魅力。系统认同的附和了声:“嗯。”陈幺兴致勃勃的搓手:“哈哈。搞男人喽。”系统等陈幺高兴了会才道:“你会在教男主的时候看上男主。”陈幺的经纪人给陈幺找的活就是教男主当ma dancer。虽然陈幺的名声不怎么样、私生活很乱,但他是很有实力的。陈幺没放在心上:“我长这么好看,谁我搞不定!”哈哈哈。这回没人能阻止他了!再见了,该死的保护模式!系统继续道:“陈幺就失败了,还彻底的身败名裂,在娱乐圈查无此人——陈幺自杀了。”陈幺:“……”他欢快的步伐稍稍停下,正经道,“陈幺失败了?为什么。”“男主不举吗?”系统:“男主恐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