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敌是友,谁也不知。若要是对方的援军,那己方则会处于危险的境地,被全军覆没都有可能。敖雨辛心下微沉,一时摸不清这紫陵侯还留有什么狡猾的后招,而紫陵侯心里比敖雨辛还更没底。来的多半不是她的人马,因为她怕调动兵马太多被苏长离察觉,所以未曾做这样的后续安排。如果是苏长离率军追来,那她要是再不逃,很有可能就逃不了了。于是乎紫陵侯再不恋战,使出浑身解数,并让自己的士兵全力拖住敖雨辛兵马,终于让自己脱离出来。这时紫陵侯的兵将慌声吼道:“是敌军!”果然!紫陵侯厉喝一声:“撤!”对面将士如洪水一般涌上来,所至之处,席卷紫陵侯的残兵败将,皆化作一地血尸。彼时楼千古抬头看去,猎猎火光下终于看清对方领兵之人,十分惊喜道:“是敖二哥和我哥!”兵马冲入腹地,分成两路,苏长离带着大部分兵马往敖雨辛那边杀去,楼千吟则带着一分支队伍往楼千古和姜寐这里来。姜寐喘着气,望着对面马背上狂奔的人,颤了颤眼帘,心头狂跳。他月下衣袍翻飞、发丝长扬,手执长剑,一路杀过来,所至之处血肉横飞。苏长离断了紫陵侯后路,紫陵侯和她的残剩兵将奋力厮杀,前后虽无路,可两边都是山势密林,他们一旦抓住空隙,便往密林里逃窜。敖雨辛见紫陵侯要逃,誓不罢休,立马就要跟着追进去。后面一人直接快马冲进林中追上她,一把将她捞了回来,命令麾下将士全力追击。敖雨辛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被稳稳当当箍在男人怀里。她回头就看见了苏长离的模样。她大口喘息着,大汗淋漓,执拗地看着他,道:“为什么不让我去追?”苏长离道:“让他们去追。”陆陆续续将士们冲进来,擒着火把,立刻全力搜山追拿残兵败寇。而楼千吟这边,也将敌兵清扫了干净,他策马走到楼千古和姜寐面前,扫了她俩一眼,眼神冰冷又严厉,携着满身杀伐血气,道:“怎么,好玩吗?”楼千古和姜寐都很是狼狈,平时楼千古还会跟她哥顶上几句,可眼下竟慑于她哥的气势,一时不敢还嘴。姜寐还惊魂未定,整个人都像脱离了现实还没找得回来一般,也怔怔地缩着脖子不吭声。可哪知这时,地上躺着的一个敌方兵将突然间动了动,悄然握紧了手中的剑。继而他趁着楼千吟注意力都在姐妹两个身上,突然窜起,手里的剑狠狠朝他刺了过去。姜寐眼尾的余光里率先看见,惊呼一声:“侯爷小心!”这时楼千吟身边的将士都分散开去清点战场了,楼千吟反应过来,当即闪身翻下马,那兵将刺了个空。楼千吟转身欲挥剑斩杀,却没想到,姜寐也翻下马来,听得皮肉穿破的声音,楼千吟震了震,眼看着姜寐在那兵将身后,长枪攻击范围更广些,在兵将猝不及防之际她使出浑身力气将长枪贯穿其身体。她刺得很快,几乎是身体本能的反应,毫不犹豫,那枪头上染满鲜血,正黏稠地往下淌。最终那兵将没能近到楼千吟的身,就彻底毙命,身体下坠,姜寐满脸惊惶地颤颤松了手,她的长枪和敌方兵将一并跌在了地上。她有些哆嗦的样子,早前脸颊上不知何时溅了点点血迹,兵甲上也依稀是斑驳血污。她的人生里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帆风顺的,后来在嫁给楼千吟以后,她的人生轨迹才掀起了惊涛骇浪。她被山贼掳过,楼千古杀那二当家时亦是满屋子飞溅的血迹;她也见过城池陷入大火、活生生的人逃不出去,那些都是她这辈子在遇到楼千吟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她理应是见过了大场面的,可说到底,见过和亲手做过又是两回事。眼下是她第一次杀人。虽然前阵子她决定习武就是希望自己也能对付一两个敌兵,可是说起来容易,只有等这一刻真的到来的以后,她才知道远没有说的那么轻松。因为看见敌人对楼千吟刀剑相向的时候她害怕极了,她什么都没多想,只知道不能让敌人伤到他。可杀了人以后,又后知后觉涌上来的全都是惶恐。姜寐茫然无措地抬头看向楼千吟,浑身抖得厉害,那一刻他真是什么脾气都没有了。他如何能够想象,姜寐跟着他以后,性子温顺柔软如她,有朝一日会有这么大的改变。她哪里经历过这些,若不是遇见了他,她本应该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而不是到这战火连天之地来双手沾满了血。她吓坏了也是应当。下一刻,楼千吟走两步上前,倏而手臂往她腰后一拦,猛地将她揽入怀里抱住。姜寐瞠着眼,他身上有股血气的腥甜与本身的苦涩交织,她觉得惊心动魄,却又似什么都不怕了。“我……”只是她声音还是抖得厉害,“我……看他对侯爷使坏……所以我……”楼千吟扶着她的后脑,压在怀里,微微俯头在她发间重重亲了一下,道:“我知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