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双手被麻绳捆着,她不动声色地挣扎。昨天挣开绳子时便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痂,眼下伤口重新被磨破,血沁了出来,将麻绳也染红。她脸色微微发白,很疼,但也没吭一声。她便是凭着自己手腕骨细,硬是把那绳子给挣得松动了。再次借着血水的润滑作用,将双手解脱出来。姜氏望着船外的滚滚江水,与大当家道:“你若肯放了我,我会向侯爷求情。”大当家脸色十分难看,一看追上来的那些船便可知,楼千吟是背地里留了一手。他有些恼火地啐了一口道:“我放了你?放了你他便更加不会放过我们。他妈的果然都是些阴险狡诈之辈!”姜氏道:“是因为你先掳了他的妻妹。”其他贼寇也难免恼羞成怒,道:“大当家,休要再听这个女人的,我们莫不是都中了她的计!要不是她,我们也不至于陷入到这等境地!”姜氏没与他们争辩什么,而是一直看着船外的江水,又看向对面帆船上的那抹身影。眼下已经是离她很近很近的了。她不想跟着这群贼人走,不想当什么压寨夫人,不想……再离他更远了。而这大当家拿刀挟制她也只是挟制给楼千吟看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确实不想伤她的性命,因而这刃口离她的脖颈比在码头挟制她时要远些,稍稍有两寸距离。姜氏收回视线,落在脖前的这刀口上,下一刻,她倏而抬手对着大当家拿刀的手臂猛地往外一推。大当家一时没料到她有这举动,横着的刀也跟着被她推离颈边,她瞬时灵活地往他手臂下方一钻,钻出了他的挟制范围。大当家立马反应过来,面容露出阴狠之色,当即再要来擒她,可她手已扒住船舷,来不及回头看一眼,毫不犹豫地就翻身往外跳。大当家惊了一惊,连忙伸手来拉她。这样深的江面,和滚滚流水,她贸然往下跳,是不想要命了?然而,姜氏都没再给这匪贼头目一丝可以抓住自己的机会。随着叮咚一声,她整个人没入水中。船上的人又气又急,纷纷跑来扒着船舷看,骂骂咧咧。那厢船头上的楼千吟,在最后一丝微薄的暮色下,看见有人掉下了船。她裙裾飞扬,宛若初夏一朵盛开的芙蕖。楼千吟开口令道:“全速追上去,给我把船上的人全部剿杀!”说罢,压根不给人反应的机会,下一刻他便也纵身跳入了江水里。“家主!”楼千吟视线一直追逐着那抹在水中飘摇的人影,在水流的速度下,又竭力往那边游去。姜氏本会水性,可在流涌的江水里,也还是避免不了起起伏伏被呛了水。这江水散去了白天时的温度,变得很凉,她努力用着身上仅有的力气,试图向岸边游去。她没有多少力气,尽量保持着头部露出在水面上,湿淋淋的视线所及之处,恍惚却看见有一个人正朝她奋力游来……可怎知,入夜后,偏偏正巧这江水似乎开始涨潮了。水浪一波又一波地袭来,且一波比一波汹涌,耳边尽是晃荡的水声。姜氏没有料到这一点,她只知跳船的地方离江边算比较近的,她拼尽全力的话兴许可以游到岸边。然而这一浪又一浪地拍来,将她打进水里根本难以冒出头。她就如江上之萍,随浪沉浮。她伸着手,想要离他近一点,更近一点……可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明明他就在自己的视野里,却仿佛隔着两个世界的距离,不管她多么用尽力气,都始终无法再触碰到……有些沮丧啊。除了沮丧,什么都还来不及多想,她便被席卷涌来的黑暗所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