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雨辛故作轻松地道:“刚开始有点,但现在已经习惯了,不怎么疼。”可是一旦触及到这个话题,过去的记忆便如滚滚潮水一般袭来,让敖雨辛微微有些失神。以前,有个人跟她说,往后不许再缠这样的东西,因为他不许她委屈了自己。其实刚开始缠的时候,是很难受,喘不过气来。可是她无论如何也得忍啊,她现在是镇守徽州的世子女,是将军,她没有资格做女人。所以每天缠上这个东西时,敖雨辛慢慢心无波澜,习惯了就好。身边没人会在乎她难不难受,只在乎胜利和安稳。她自己,慢慢也就不在乎了。可脑海里突然窜出那个人影时,平寂的心里还是胀得发痛。这么久以来,她甚至都不敢仔细去想他的模样。夜里,敖雨辛和楼千古相拥而眠。她不敢放松大意,即使很累,也要抱着楼千古不松手。楼千古也抱着她,仿佛只有这样,两个女孩儿才能在这乱世里相互依靠着走下去。忽然,楼千古出声道:“我哥带着一部分楼家人,可能是跟着你二哥,在你二哥那里给他做军医。”敖雨辛身形一震。楼千古又道:“我已经很久没见到我哥了,你呢,你想你二哥吗?”良久,敖雨辛才沙哑地回答:“以前没日没夜地想,做梦都想,可如今却是不敢再整天想他了。”楼千古问:“为什么?”敖雨辛轻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轻声道:“因为我怕我一松懈下来,垮掉了,往后连做梦的机会都不会再有。”除了夜里有时候与楼千古说几句声色寂寥的话,其他任何时候敖雨辛都没再露出过半分神伤或是胆怯。抵达徽州南边的城池以后,敖雨辛将浔阳城里的百姓暂做安顿。至于楼千古,敖雨辛是要带她一起回徽州城的。哪想,还不及回去,徽州便传来快报交到敖雨辛手上,说是威远侯远征了,命她即刻返程回徽州。这次听到威远侯远征,敖雨辛心里猛然,像是被一只鼓槌狠敲击着心脏,心跳又痛又尖锐,使得她整个人都空白了一瞬。威远侯出征了,他并非有野心要横扫大魏疆土,而是魏兵不断来犯,他不得不出击。这次魏凌渊又用了相同的招数,把威远侯和敖雨辛分开来,打算各个击破。可这一次不同于上一次,这一次魏凌渊手段还要更狠一些,他自己在西蜀的兵力不足,竟打开了边境的关卡,放了西蜀关卡以外的蛮夷进关来。对于蛮夷之国来讲,大魏现在战火绵延,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既然大魏主动给他们放开了关卡,岂有不入侵的道理。蛮夷部队一入关便和魏兵沆瀣一气,只挥军往东扫来。一国内乱已经不成样子了,现在魏凌渊联合外敌,直逼徽州,威远侯岂有不率军阻拦的道理。威远侯走得匆忙,来不及与敖雨辛见面和细细叮嘱,只一道军令传去,命她速速返回。徽州还有姚如玉和阿生,威远侯不放心,敖雨辛当然也不放心。然而,真当敖雨辛接到这份命令时,浑身冰冷,她更不放心的是威远侯……时间一点点朝前世威远侯战死的时候逼近,到而今终于避无可避。敖雨辛永远都忘不了,前世当魏凌渊把威远侯穿过的冰冷盔甲送到她面前时心如死灰的痛苦,那盔甲上布满了一道道的血窟窿……这一世,怎么还能让同样的悲剧再度发生呢?敖雨辛双目猩红,她将徽州送来的快报和威远侯的军令死死握在手心里,心里有非常强烈的预感,就是这一次……这一次她若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她父亲威远侯,就会战死在沙场。敖雨辛深吸一口气,最终撇下了威远侯的将令,当即调兵,立刻发往西蜀,与威远侯会和。身边副将见状大为不妥,劝道:“将军切莫冲动,西蜀有威远侯坐镇无需担心,可若是将军跟着去了,徽州群龙无首,这时倘若魏帝突然进攻,徽州危矣!”“威远侯离开徽州时,必进行了严格部署,不必多言,即刻上路。”敖雨辛一直以来都十分冷静理智,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办法严格执行威远侯的军令。她力排众议,一意孤行。敖雨辛下令将士们启程的时候,咬着牙对身边副将道:“威远侯远征西蜀无需担心么,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前方有哨兵,部队的动向第一时间会传往相应的地方。威远侯在前面知道敖雨辛紧率部队跟上来了,大为震怒,又连发三道军令命她立刻返回徽州。敖雨辛没听,她走火入魔了一般,她只知道,不能再让她爹去送死了……若是悲剧重演,威远侯战死,敖雨辛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威远侯气得实在没法,最终下了一道死令,她若是再敢继续往前,便罢免了她的军职,违抗军令擅自行动,一切按照军法处置!敖雨辛当时停在半路上,毫不犹豫地便要伸手解了身上的盔甲。就算她不再带兵也好,就算罢免她一切军职也好,她就是不能,让威远侯一个人去!那种经历过一次的恐惧,充斥着她全身。她没有力气再去经历第二次,她害怕,威远侯这一去不返,她依然会像前世那样,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她害怕他在战场上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最终只带回一副创痕累累的盔甲!所有人都认为威远侯再次出征西蜀是大义,这次不仅要击退蛮夷,还要彻底收服西蜀,使得魏兵再无挑衅之地。在这样的情况下,敖雨辛能够阻止威远侯出征吗?三军已发,没有回头路,她也不能够阻止。否则,西蜀魏兵和蛮夷联合起来逼近徽州,有可能陷徽州于危急存亡之地,那她便是敖家的罪人!她无法阻止,所以她只想要奔赴前线去支援。现在威远侯要她不管不顾地回去徽州,敖雨辛做不到。敖雨辛望着威远侯率军离开的方向,眼眶通红,声音嘶哑却无比坚定道:“爹,恕女儿,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