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悍率兵攻入会昌门时,与夫蒙灵察率领的东宫卫率军相遇。“太子殿下何在?”刀剑乱砍,箭矢乱飞间隙,曹悍逮住夫蒙灵察大声喝问。“在重光门,李重福率领千余人保护!”夫蒙灵察砍掉一颗脑袋,血溅满脸,抹了一把咧嘴直笑。曹悍稍稍安心些,有李重福率领千余兵马保护,如果他们这里攻城顺利,李显便可出东宫坐镇指挥。一旦战事受阻,还可以退入重光门固守东宫等待援军。可不知为何,曹悍觉得心跳的厉害,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俊哥儿人呢?”曹悍又大声问道。“和薛讷率兵走玄武门,与武氏兵马一道猛攻内宫后方!”夫蒙灵察说着,已经大吼大叫的提马槊纵马冲进人堆厮杀起来。东宫重光门城楼,李显焦急的远眺会昌门方向的战事。这一刻,他真正感觉自己距离皇帝宝座是如此近。圣人病重,只要除掉二张,凭借手中的力量,他完全可以顺理成章登基,大唐江山的光复只剩最后一步!他攥紧拳头暗暗期待,希望曹悍他们可以早日攻入太初宫。“父王请用茶~”身旁,李重福恭敬地奉上热茶,满脸关切地道:“父王已经多日不曾好好歇息过,可千万要保重身体!”李显接过茶水喝罢,感叹道:“国难之际,孤又如何能安心歇息。大郎啊,派人盯紧点,一旦攻入会昌门,距离内宫就只剩一步之遥!”“儿臣知道了。”很快,会昌门被攻破的消息传回,李显大喜过望,振作精神,率领兵马下了重光门前去同大军汇合。行至半路,李显却感到腹中疼痛,起初还不太在意,可痛感却越来越强烈,阵阵抽搐如刀绞一般。刚过永康门,被众将士护在中间的李显痛呼一声坠落下马,捂住肚子满脸痛苦,浑身汗出如浆。众将士大惊,围拢在一旁却不知该如何办,派人飞马去禀报求助。李显挣扎想要起身,却是哇地一大口鲜血喷出,直直栽倒在地!混乱之际,李重福悄然躲进甬道,消失不见。曹悍和夫蒙灵察正率军一路往大业门冲杀,听到后方太子坠马也是一惊,赶紧让夫蒙灵察继续率军往前,他则回身赶往永康门。等曹悍赶到时,李显躺在地上,面如金纸,嘴唇毫无血色,身边呕吐出了大滩血迹。“殿下!殿下!”曹悍焦急大吼,跪倒在旁。李显紧紧抓住他一只手,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身子猛地紧绷,然后又一点点松弛下,连眼睛都未合上,就没了气息。曹悍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这还没杀进内宫,还没捉住二张,怎么太子反倒是先丧命?瞧那血迹,红中带黑,像是中了剧毒。一众将士也是呆若木鸡,谁也没想到太子竟然会暴毙而亡。一道黑影从曹悍视线角落闪过,他猛地一惊,夺过一把弓箭,连连翻滚找准角度,搭箭就射,唰唰唰几支利箭破风声响起!一道人影轻盈地躲过箭矢,想要攀上城墙逃离。曹悍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拔刀几个冲跃闪去,拉住人影脚踝,将她从半空拽下。一把青光长剑灵巧如蛇般刺来,曹悍当即便知道来人是谁!以曹悍如今的武功,含怒出手之下,长孙岚难以抵抗,不到五十招,就被夺下宝剑擒住。“是你谋害太子?”曹悍粗野的扯掉女人面巾,厉声质问。长孙岚并不言语,眼眸里却满是讥讽之意。刘达也率人赶来,曹悍让他多派人手看押此女。“你拼死卖命,可知你背后的主子根本不会把你放在眼里!不信的话,我们打个赌!”曹悍冷笑,对刘达低声吩咐几句,刘达点点头将捆结实的女刺客带下去。混战还在继续,曹悍一面派人收敛李显尸体,一面派人去秘密通知张柬之等老臣。夫蒙灵察已经率兵攻破大业门,玄武门处的鏖战也快要结束,南北夹击之下,二张无处可逃。皇城某处,李重福狼狈地躲过乱兵,逃到这里。梁王武三思已经在此等候多时。“我我得手了!”李重福喉咙发干,说话声发颤。武三思鹰目如炬,仰头大笑,连道三声好字。一名隆武堂武士快步走到他耳边低语,武三思点点头,低声吩咐几句。“梁王,我们何时入宫?还有,相王一家和李重俊如何解决?”李重福镇静下来,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兴奋。武三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大逆不道,鸩杀太子,还敢入宫?难道不怕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李重福愣住,猛然间反应过来,脸色大变之下想说什么,两名武士扑上前将他拿住,死死捂住嘴巴。“死在这里,你还能落个王爵哀荣,安心去吧~”武三思挥挥手,武士将挣扎扭动的李重福拖到后院,很快没了动静。“相王谋害太子,欲图自立为帝,命淮南兵即刻抓捕相王亲眷!一旦发现,就地斩首!传令武懿宗,他们可以动手了,不要让李重俊活着走出太初宫!”隆武堂武士四出,奔赴四面八方,将梁王的命令传下去。皇城彻底乱套,大半个神都城也陷入混乱。晚间时,内宫有消息传出。张易之和张昌宗率领残兵,妄图挟持圣人退守徽猷殿,薛讷和夫蒙灵察及时杀到,半途中救走圣人。张易之和张昌宗被围困在徽猷殿中,悍然举火自焚,将整座大殿连同他们自己,化作灰烬。此刻,又传出相王谋害太子,欲图自立为帝的消息,更是让本就浮动的人心惶惶不安。驻守在玄武门的武家兵马突然翻脸,竟然对李重俊动手,将李重俊逼退逃往左藏宫。不得已,曹悍率领右卫和其余卫府残余兵马,保护圣人和一众老臣退到东宫,封锁各处城门,同时以皇帝名义下旨,将武三思等武氏宗亲废黜一切官职爵位,定为叛逆,号召诸军将士清剿逆贼。病入膏肓的武则天在三日后驾崩,曹悍与张柬之商议后,决定秘不发丧,一切如常,以免军心浮动。就在这时又有噩耗传来,困守左藏宫的李重俊兵败战死。而相王一家,却被一支轻骑小队救走,顺利逃出神都。更令人惊讶的是,王琚的大军停留在东都以西二百里出的渑池,没有继续往前。接到相王一家后,王琚大军便掉头返回潼关。神都的战事陷入僵持局面,偌大的紫薇城被战火烧得千疮百孔。一个多月后,张仁愿和李多祚各率一支勤王大军抵达,武三思兵败南逃,在伊阙被哗变兵士乱刀砍死,向朝廷献上首级。其余武氏宗亲,也陆陆续续缉拿归案,凡是证据确凿者,以谋逆罪论处。太子死因也告白于天下,李重福被废去王爵,打为悖逆庶人,革除宗室族谱。动乱持续到来年十月才渐渐平息。在此期间,相王李旦在长安宣布奉皇帝旨意监国,闭守关中。长安与神都之间的联系完全阻断。而在神都,为大行皇帝举行国哀后,也面临国家没有后继之君的尴尬局面。大周王朝,表面上是由相王监国理政,但他的政令出不了关中。神都则以曹悍和政事堂宰相组成的联席会议决定国家的最高政令。一个王朝,两个统治中心,谁都没有承认对方,谁都没有否认对方。神都朝廷面临两个选择,一是立李重茂为帝,如此一来,等同于宣布相王监国乃是篡权之举,而相王据守关中必定不会束手就擒,一场讨伐大战势在必行。二是承认相王监国的合法性,等同于承认相王继任皇帝,恢复大唐江山。对此,神都朝廷争执不休,直到来年五月,才有定论。骠骑大将军、上柱国、右卫大将军、赵国公曹悍作为神都朝廷代表,前往潼关以东三百里处的岘山,与长安朝廷的代表,楚王李隆基会面。初夏时节,岘山一片葱郁。山顶古亭,阔别一年半之久的曹悍和李隆基相对而坐。没有香茗,没有寒暄,相顾默然。终于,曹悍率先打破沉默,威势愈发浓厚的虎目带着几分凌厉:“我只想问一件事,当初,你率领轻骑突入神都,明明有机会杀进左藏宫救俊哥儿,为何不去?”李隆基低垂眼皮沉默不语,如今的他,褪去了青涩,嘴唇和下颌长出胡茬,气度越发沉稳。良久,李隆基抬起眼皮,惨然一笑,幽幽道:“太子当初,又为何急于提前动手?若非曹大哥你亲自率兵救援,只怕我父王一家,就要死于张九节之手!”曹悍语塞,李隆基看着他淡笑道:“太子担心王琚七万大军一到,万一不听东宫调遣,到时候铲除二张铲除武氏,东宫也会成为相王府的砧上鱼肉。这就是皇权,当触碰到它的时候,没人能够抗拒!即便是亲兄弟之间,也不会存在真正的信任!”李隆基站起身,站在古亭边,远眺东方日出。“曹大哥,平心而论,你觉得以太子的能力,他能治理好这个拨乱反正之后的王朝吗?”曹悍深吸口气,站到他身旁,耀眼的万丈红光照射在二人身上,刺眼、夺目。“你不说话,我却知道你心中的答案。”李隆基轻笑,他伸手解下发冠,脱下莽龙袍,披散长发,白衣着身。“我愿自请除去王爵,以庶人之身流放崖州!十年!我愿用十年时光赎罪!”李隆基跪倒在地,揖礼叩首,满面诚恳。曹悍沉默了好一会,长长叹息一声:“回去转告相王,一月之后,我将率领神都文武百官,前往长安觐见!神都的官员们,并非有意要跟相王作对,请他莫要再追究!还有,李多祚、张仁愿等皆是国之良将,恳请相王今后善待他们,莫要做自毁长城之举!”李隆基大喜拜倒:“多谢曹大哥深明大义!曹大哥放心,父王乃是贤明之主,绝对会善待百官的!另外,曹大哥的封赏也已拟定好,加封赵郡王,北衙大都督,统率所有禁军镇守皇城!”曹悍兴趣缺缺地摆摆手,将他拽起身,没好气地道:“我不要,赐我白身,给我一大笔钱,我领着一家老小陪你去崖州,十年以后,你回长安,我下南洋!”李隆基一怔,旋即哈哈大笑:“曹大哥是怕小弟不肯履行诺言?要亲自监督?哈哈~好!我们兄弟俩就在崖州住十年,比邻而居,终日赶海打渔,好不快哉!”曹悍瞥他一眼,冷哼:“回去准备吧,住不满十年,你休想回来。”曹悍要下山离去,李隆基追出古亭叫住他,笑吟吟地道:“听说姑姑生下女儿,小弟和父王商量了下,也不知该如何封赏。这往后,你我是继续以兄弟相称,还是我该叫你一声姑父?”“滚!~~”曹悍像被踩住尾巴一样跳起脚,黑着脸逃也似的跑下山去。李隆基放声大笑,惊起岘山群鸟振翅高飞。这声笑,让他心中最后一丝隐忧也已消散。“曹大哥啊,神都十几万兵马唯你之命是从,李多祚、张仁愿等大将与你关系莫逆,朝廷之上诸多重臣与你交好,你若不走,我与父王都不知道,将来该如何与你相处”李隆基深吸口气,现在好了,曹悍自愿留一白身,与他一同前往崖州,朝局得以顺利平安过度。一月之后,曹悍、张柬之率领神都文武官员抵达长安,在大明宫含元殿以天子之礼参拜相王李旦。再过一月,李旦正式登基称帝,恢复国号大唐,改元景云,大赦天下。而后,曹悍同日迎娶永泰公主李仙蕙、金仙公主李乐云。半年之后,曹悍和李隆基各自携带家眷,启程赶往崖州。同一时刻,东都洛阳传来消息,太平公主病逝。曹悍一行人在商州停留数日,而后再度启程,三个月后抵达崖州。景云十年,李隆基重返长安,李旦禅位,自称太上皇。李隆基登基,改年号开元,大唐王朝开启新纪元。新皇登基之日,一支船队消失在茫茫南海海面之上唐贼凶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