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后院武场。曹悍和薛讷对峙而立,跛脚李多祚坐在场边,薛家三个少郎站在他身后。“想要学习戟法,力量的爆发和持久缺一不可。某将用摔跤之法试探你的气力强度,你全力向我攻来,想尽一切办法在一炷香之内将某摔倒!”说到练武,薛讷像变了一个人,面带沉稳自信的笑容,浑身透出不动如山岳般的巍然气势,整个人立在那,顶天立地好似一柄即将出鞘的绝世宝剑!薛畅将一支香点燃插在场边,青烟袅袅直上,场中气氛陡然肃杀!“薛大哥,小心了!”曹悍抬起双臂收紧下颌,双膝微曲身子前倾,做出一副准备凶狠扑食的动作。“来!”薛讷微笑,双腿岔开与肩同宽,长臂自然垂于身体两侧。一声暴喝,曹悍猛地蹬地暴起,脚下细沙搓捻飞扬,像一头下山恶虎般狠扑过去!薛讷双目迸发精光,嚓地一声左脚后撤成弓步腿,双臂抬起呈半抱姿势。曹悍扑上前双臂抱在他的腰间,上身下压重心前移,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想要把薛讷抱摔掀翻!薛讷腰杆一挺双腿似长枪深深扎进土地里,双臂同样抱住曹悍的腰压在他的背上,身子被顶的朝后滑出一大截距离。一计不成,曹悍果断变招,一只胳膊从他胯下穿过,想要扛起他的腿将他过肩摔倒。薛讷反应极快,两手抓住曹悍的腰间,身子被掀起的同时灵活地从他背上滚过,倒转一圈稳稳落地。曹悍闪电般出手钳住他的手腕,脚步一旋用脊背顶住他的胸口,另一手抓住他的上臂,腰一沉使出一记过肩摔。薛讷身子腾空被曹悍抡飞一圈,即将摔倒时却用两条腿剪住曹悍的腰,揪住他的衣领,另一条胳膊勒住他的脖颈,整个人半骑在他背上死死缠住。曹悍左臂胳膊肘朝侧后方猛地砸去,像一柄势大力沉的重锤,逼得薛讷腾出手阻挡。同时,曹悍朝后倾倒,若是薛讷不松腿的话,砸倒在地的首先就是他。薛讷被逼无奈只得松开腿趁机逃离曹悍周身,曹悍手掌撑地,虎腰一挺像个不倒翁一样,硬生生把极度扭曲的身子掰正。曹悍攥紧拳头低喝一声就要逼近砸来,薛讷赶紧抬起手掌大喊:“停!~”曹悍一怔止住身形,收起拳头,喘着粗气迷惑道:“薛大哥何故叫停?那支香可是快燃尽了。”薛讷气息也很急促,摆摆手笑道:“不用试了,你的力量足够学习方天戟,往后只需在学习技法的过程中,不断打熬气力便可。”曹悍也松了口气,甩甩两臂笑道:“多谢薛大哥。薛大哥好武功,短短片刻把我累的够呛。”薛讷苦笑摇摇头,他又何尝不累,曹悍的身体爆发力是他这么多年来遇见过的最强者,刚才若非自己取巧借力,用以柔克刚的高超技艺应对,只怕早就被他摔翻在地。这种天生勇悍的素质,让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薛仁贵。李多祚拄着拐杖下到场中,低头仔细望望,只见铺满细沙的石砖地上,留下一连串杂乱的浅浅脚印,都是刚才二人比斗时硬生生踩踏出来的。“两个怪物!”李多祚瞥了眼二人,摸摸大胡子酸溜溜地嘀咕。薛讷故意在地上铺满细沙,就是要给曹悍增加难度。踩在细沙满布的地面,脚下容易打滑,要付出更多的力气才能稳住下盘。这种情况下对体力、爆发力、力量的韧性和身体的灵活支撑性要求更高。曹悍相当于以最高标准通过了薛讷的初步测试,达到了学习方天戟的门槛。薛讷从场边兵器架上取下一杆戟,掂了掂扔给曹悍。曹悍五指一抓稳稳握住。“戟有马上戟、步战戟、双手重戟、轻手戟四种主要划分,其中马上戟又分为单刃青龙戟和双刃井字方天戟!方天戟用作仪仗时,常以画、镂作为装饰,故而又称方天画戟!以你的条件,当学习难度最高的方天戟,作为马战重兵器”薛讷也取下一杆戟握住,简单介绍。李多祚忽地出声道:“等等!听你的意思,薛家戟法也囊括了青龙戟,而且学习门槛低些?”薛讷笑道:“家父初学便是方天戟,青龙戟是他之后自己在家中练武时,将招式简化演变出的一套技法,传到某手里时,自然也就包含在薛家戟法之内。青龙戟对武者资质要求较低,以李兄年轻时的条件,倒是可以学习”李多祚一瞪眼睛,捂着脑门懊恼道:“那你爹当初怎么不说清楚?害得我白白错过了学习戟法的机会!”薛讷无奈笑道:“家父的脾气你也知道,你不问,他怎么会说?何况当初我们都以为你是冲着方天戟来的。”,李多祚仰头长叹,捶胸顿足:“天呐~”曹悍笑道:“李大哥一手马槊使得出神入化,如果当初改练戟,只怕还没有如今的水准。”李多祚满脸幽怨地瞪眼道:“使马槊的将军遍地都是,使戟的却寥寥无几!长戟一出,傻子都知道此人是高手,绝不敢轻视于你,所到之处必是万众瞩目!当年薛大将军手提方天戟得胜还朝,天街大道无数美人夹道欢呼,疯狂呐喊,啧啧,那副场面我至今难忘啊!”曹悍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敢情这厮学习戟法不为了上阵杀敌,而是为了耍帅逞威风装逼?原来李多祚年轻时也是一个大骚包啊!薛讷扶了扶额表示无奈,赶紧接着说道:“方天戟的招式,以刺、勾、剁、片、探、砍、挂、挑、扎九式为主,又演变出挂掳、冲铲、回砍、劈刺、横削、截割、斜勒、通击等副招,熟练之后当千变万化,不拘泥于招式本身,做到如臂指使,随心所欲!我先教你练习基础九招,同时坚持打熬力气,等你熟练掌握后,我们再从步战对攻开始练习,逐渐过度到马战,把主要变招融入其中。”“一切都听薛大哥吩咐!”曹悍记在心里,抱拳笑道。“稍后我写一张单子,你派人照单买药,每日晚间用以药浴,再用药渣擦洗身子,可以极大缓解肌肉酸痛。”薛讷又交托了一番开始练习戟法以后的注意事项。李多祚懒洋洋地打趣道:“薛老弟,这小子也要参加武举,你不怕教会了徒弟饿死师父?”薛讷笑道:“曹贤弟天资过人,我很期待方天戟在他手上重现家父昔日荣光。之前薛某对武举还有几分懈怠,现在知道强敌在前,当奋起直追,争取不落于人后!”薛讷望向曹悍的目光充满火热,久违的兴奋感开始在血液中沸腾。李多祚撇撇嘴道:“有你二人在,其他人不比也罢。要不是朝廷规定四品以上职事官不得报名参加,我倒也想上台耍耍。”曹悍揶揄道:“李大哥拄着拐杖上场,虽败犹荣,名声也不会受影响。”“扯淡!”李多祚气得想跳脚,嘴硬道:“老子就算只剩一条腿,也能比个一甲三四五六呃七十名回来!”“哈哈~~”在薛讷家待了一天,吃罢晚饭曹悍和李多祚才告辞离去,相约明日正式开始练习戟法。薛讷夫妇和三个儿子将他们送出家门。薛讷之妻,一名三十多岁,面容萎黄,木钗荆裙的妇人,拉着丈夫战战兢兢地低声道:“夫郎可知那曹司阶送来多少钱帛?”薛讷笑道:“瞧把你吓得,有多少?”薛妻惊怔地压低声道:“光钱币就有二百贯,绢六十匹,绸四十匹!都是官纺上等货!拢共不下三百贯钱呢!”“这么多!”薛讷也吓一跳。“可不是!两大车全都是钱帛!见面礼就送这么多,那曹司阶到底是什么人?他该不会有什么企图吧?”薛妻也是个本分厚道的妇人,丈夫的友人一次就送来这么多钱,她一点不惊喜,反而忧心忡忡。薛讷安慰道:“我一个小小的夔州司马,人家能图我什么?别多心!我听闻那曹悍是太子在房州时的旧臣,颇得太子信任,与相王、太平公主也素有交情。此人年纪虽轻,一身武艺却不在我之下,寒门出身,如今已做到六品司阶,为人玲珑圆滑,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薛妻松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你为官多年也没交下几个朋友,好不容易碰到个人不错又有能耐的,可得与人家好好相处!之前李多祚调任河北,我就让你主动写信联系他,你就是不肯,多亏他还能想起你来”薛妻小声抱怨着丈夫木讷老实的性子,薛讷无奈,只得耐心听着妻子的教训。“那些钱帛我们当真收下了?”薛妻知道丈夫的性子,唠叨了几句也就没再多说,犹犹豫豫地问道。薛讷想了想,叹口气道:“先收下吧,家中正待用钱,若我此次考上武举,只怕就要长时间住在神都。这帝京好是好,就是处处用钱,花销太大。”薛妻点点头,又叮嘱道:“夫郎可得把这笔人情记在心里,往后找机会报答人家!”“我知道了夫人!”薛妻转身进了屋,自言自语似地笑道:“练武一辈子,如今终于派上用场了,挺好”薛讷无奈地摇摇头,他练武可不是为了赚钱,遥远的关山冷月,铁马冰河,才是他魂牵梦萦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