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正午,一片云彩浮过蔚蓝天际,将春阳遮挡住。西边山头有一片灰暗的雨云越聚越浓,似乎有一场春雨正在酝酿,不知会不会落在白马古刹附近。偃师渠已经出现在前边不到二里处。曹悍骑着紫燕跟在马车旁,有些无所事事。和两个小萝莉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在她们姐妹似乎也没有要跟曹悍说话的意思。车厢里窸窸窣窣,两个小姑娘靠在一起,似乎在说着什么悄悄话。李乐云手里捧着本书,很小声的在为妹妹诵读着。曹悍有些好奇,装作不经意地瞟过一眼。“《上清大洞真经》?李乐云这妮子竟然在为妹妹讲解道经?”曹悍大感意外,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小娘子,竟然会捧着一本道经一本正经地诵读着,神情虔诚庄重。李持盈听得有些打瞌睡,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抬头正好望见窗外天空一朵形似花瓣的云朵,眼睛一亮,指着窗外惊喜道:“姐姐快看,那朵云好漂亮!”李乐云转头看了眼,广阔的天际浮出一朵朵的云彩,阳光照耀下泛起霞光,果然是美妙的景致。李乐云眼眸里也涌出些欣悦欢喜,这些景色平时在神都难得看见。她很快收敛情绪,很认真地轻声道:“九妹,你要专心些,今日这一篇《符化玄气生》我们要抓紧学完!”“噢~”李持盈嘟嘟嘴巴,乖巧地端坐身子。李乐云清清嗓,继续为她诵读经文。过了会,李持盈跟着默诵了几遍,扑闪大眼睛小声道:“姐姐,我们学道真的能为娘亲祈福吗?”李乐云顿了顿,点点脑袋很坚定地道:“一定能的!”李持盈始终还是孩童心性,坚持学完一篇经文,已是哈欠连天,脑袋如小鸡啄米般点个不停。李乐云只好合拢经书,让她歇息一会。说来也怪,不听经文的时候,李持盈就变得精神奕奕,趴在窗边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眸,望着天上的云彩出神。“姐姐,你说天上为什么会有云?”李持盈眨巴眼睛喃喃道。李乐云靠着车厢闭目小憩,轻声笑道:“《素问》有云:‘太虚廖廓,肇基化元,万物之始,五运终天,布气真灵,总统坤元。人有元气,天地亦有元气,我想,云朵便是天地元气之形。”李持盈似懂非懂地点点小脑袋,又问道:“天上又为何有太阳?大地为何会有四季变化?为何会下雨?下雪?天空为什么是蓝色的”李乐云无奈睁开眼眸,蹙着细细的眉头思考了会,说道:“医家有五运六气之术,大则侯天地之变,寒暑风雨,水旱螟蝗,皆有法度;小则人之众疾,亦随气运盛衰。天地有阴阳之分,五行之变,我想,这便是天地运转的法则吧”李持盈听得云里雾绕,还是没搞懂她想知道的问题。“呵呵~~”马车旁传来曹悍很突兀的轻笑声,李乐云蹙眉朝他望去,似乎有些不满他的取笑和偷听。“八娘子切莫误会,我并无半分取笑之意。只是这天象变化如此解释,我倒还是第一次听说。”曹悍又呵呵笑了两声,实在觉得李乐云刚才的解释有意思,充满了古人的智慧。“姐姐,他偷听我们讲话,讨厌~~”李持盈蜷缩在车厢里,依偎着李乐云,极其小声地咕哝一句。曹悍看了看她,忍不住笑道:“九娘子错怪我了,身为习武之人,六识灵敏胜过常人,无心之下听到,绝非本意。况且我的耳朵是不可以闭起来的,倒是你们可以选择不说。”李持盈吓一跳,没想到自己很小声的说话,还是被他听见了,脸蛋红扑扑地,缩在姐姐怀里,偷偷用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看他。李乐云似乎不愿自己姐妹俩在曹悍面前露怯,脆生生地道:“想必曹家哥哥对这些问题有所见解,小妹倒想听听曹家哥哥的解释。”曹悍点点头:“这我倒是略知一二。”见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李乐云轻哼了声:“请指教。”曹悍悠悠笑道:“地面上的水经过太阳照射,蒸发形成水蒸气,水蒸气抬升入高空,那里的气温骤降,水蒸气和空气中的尘埃结合形成冰晶,冰晶再经过太阳的散射,就初步形成了云”两个小娘子听得一愣一愣,李持盈趴在李乐云怀里,小声道:“姐姐,他说的是真的吗?”李乐云张了张嘴,却是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不好意思和妹妹说,其实她没有完全听懂曹悍的解释,但细细想了想,又觉得有几分道理。李乐云睁着一双明眸脆声道:“那那太阳又从何而来?天地为何会有四季?天为什么是蓝色?雨雪风雷又作何解释?”“天空呈现蓝色,和我刚才说的,空气分子和微小颗粒对阳光的散射有关,另外又涉及到蓝色光的波长以及肉眼对蓝色光的敏感度雨雪的形成八娘子可以借鉴我刚才说的云的形成来理解。风嘛,是因为地球表面温度各不相同,空气流动所导致。雷电,则是因为电荷不同的云层摩擦而产生。太阳的来历就更为复杂了,这要追溯至宇宙大爆炸总之,八娘子要知道,我们是生存在一个球上,这个球围绕太阳在转,一年之中受到太阳的热量不同,所以才有了四季的变化”李乐云眼眸一下睁大,声音扬高有些尖细:“等等,一个球?你说我们脚下踩着的大地是一个球?”“对啊!”曹悍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李乐云脸蛋腾地一下涨红,一方面曹悍的样子让她觉得自己很无知,一方面又感觉曹悍像是在拿她们当无知顽童哄骗。“如此说来,曹哥哥也认为张平子的浑天说是正确的?”李乐云憋了半天,吭哧问出一句。曹悍抓头:“谁是张平子?”李乐云狐疑地道:“张平子就是张衡!他说:‘浑天如鸡子。天体圆如弹丸,地如鸡子中黄,孤居于天内,天大而地小’太史局摆放的浑天仪就是根据他的学说改进的!”“噢噢,原来是这个张衡!知道知道!”曹悍一阵汗颜,差点在小姑娘面前露馅。“他这套解释不能说完全正确,其实这天地啊应该是这样的”曹悍努力用他蹩脚的天文学常识,跟一位公元7世纪末的汉人小娘子解释现代天文知识。李乐云听得聚精会神,李持盈却早已蜷缩在车厢里呼呼睡去。不远处,李隆基和李重俊鬼头鬼脑地朝这边望来,瞧见曹悍和李乐云隔着车厢交谈甚欢,两个小子对视一眼,露出欣慰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