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是正月十五上元佳节,按照这年头的习俗,上元节才是真正举国欢庆的过年日,比元日还要喜庆热闹。曹悍一早起来做准备,打算带上齐丁香和齐小星再跑一趟黄枫谷。上次筹备的火锅颇受李显一家欢迎,登仙阁已经专门采购了一批小型土陶釜,正式将火锅菜式推出面世。前两天码头来了一位长安客商,齐丁香从他手上买到些安息茴香,带回来给曹悍一看,这不就是孜然嘛!曹悍很稀罕似的把孜然磨成粉收好,竹山毕竟是小地方,难得能买到西域带回来的货品,下一次碰上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有了孜然粉,肉串才算是有了灵魂,烤串再配上火锅,上元节的菜单就这么愉快的定下了。曹悍正在酒楼后院屋里和齐丁香做些热恋小情侣该做的事,齐小星非常不合时宜的跑进院中,大声嚷嚷:“姐夫!姐夫!大堂里有人找你!”趁着齐小星还没冒冒失失的冲进屋,曹悍当先推开门走了出来,还顺带手把门关上,制止了齐小星探头探脑的举动。“姐夫,你吃啥好东西了?咋一个劲的嗞流口水?你这脖子上的红印印又是咋回事?”齐小星睁大一双懵懂儿童充满好奇和求知欲的眼睛问道。曹悍抹抹嘴巴,瞥他一眼:“关你屁事!”“我姐呢?”齐小星眨巴眼想推开门。曹悍摁住他的手,瞪眼道:“赶紧说,啥事叫我?”齐小星满脸狐疑地道:“哦,大堂来了三个人,说是请你出去见见。对了,还有伍四海也在,是跟着那三人来的。姐夫你赶紧去瞧瞧,我瞅着那三个人身份不一般,像是当官的。”“当官的?”曹悍咕囔一声,“快跟我去看看。”大堂里,三名锦衣华服的男子坐在一张方桌旁,打量着酒楼的装潢和布置。番帅伍四海一身公门皂衣挎刀侍立一旁。曹悍心中一动,忙加快几分脚步。“伍头。”曹悍笑着抱拳,伍四海抱拳还礼,脸上一笑过后立马恢复肃穆,却是偷偷朝桌边三人挤挤眼睛。“在下便是曹悍,敢问三位官人是?”曹悍笑脸一团和气,不动声色的打量三人。那三人朝他望来,其中一名年纪轻些的,神情似乎有些拘谨的山羊胡男子站起身,笑呵呵的急忙朝曹悍揖礼,态度甚至有几分恭敬之意。一名气度不凡,两鬓花白四十岁左右白胖男子打量着他,微笑捻须不语。另一名三十岁许,模样俊挺眉宇间却透露一股奸滑之气的男子看了看他,起身拱手笑道:“久闻曹悍爷之名,今日一见,却不想乃是一位少年英雄!失敬失敬!”曹悍忙笑道:“区区薄名不足挂齿,倒是教这位官人见笑了。恕我眼拙,似乎从未在竹山见过三位?”那当先起身行礼的山羊胡男子笑道:“鄙人杨芦,忝为新任竹山县县令。”“噢?!”曹悍有些惊讶,朝伍四海看了眼,伍四海微微点头。“原来是杨县令亲至,有失远迎!”杨芦干笑了下,满面恭敬的介绍道:“这位是新任房州别驾马秦客,这位是房州刺史赵彦昭赵使君!”曹悍大吃一惊,他看出另外两位来头不小,但也没想到竟然是房州的一二把手联袂而至!“不知二位使君当前,曹某实在是实在是”曹悍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客套话。马秦客笑眯眯地道:“曹少郎无需见外,今日赵使君与马某,只是以私人身份前来拜访,大家认识一番,交个朋友!”赵彦昭捻须开玩笑似的道:“听闻登仙阁一桌难求,不知我们今日可有福气,在此订上一桌酒菜,与曹少郎把酒言欢?”曹悍怔怔望着二人,一拍大腿:“二位使君驾临鄙店,那可真是令鄙店蓬荜生辉!二位使君,杨县令,快快楼上雅间请!”赵彦昭和马秦客相视一眼,齐齐笑着点头,道了声:“有劳。”杨芦诚惶诚恐,连连作揖道谢。曹悍亲自引着二人上了四楼包厢,杨芦本想跟上去,马秦客回头淡淡的跟他说了几句,杨芦只得讪讪的止步于三楼,和伍四海去往另一个包间等候。四楼那间铺着大食地毯,装潢奢华的主包厢内,已是摆放了一张大圆桌,曹悍请赵彦昭主位就坐,他和马秦客分坐两边,两名专门在四楼伺候的美貌婢女奉上茶水。自从盘下会宾楼,这四楼还是第一次启用,招待的便是房州的两位高官高官。曹悍满脸挂笑,嘬着茶盏沿口,心里已经猜到几分这二位的来意。不过他倒是不急,等着这俩人主动开口。马秦客端着茶盏,东拉西扯地品鉴了会茶水,又狠狠夸奖了一通酒楼的装潢布置,不管他说什么,曹悍都笑眯眯的附和两句。赵彦昭报以审视的目光笑吟吟的望着曹悍,这短短接触片刻,他已经觉察到这名白脸青年身上与众不同之处。虽是一介庶民,面对房州两大主官,却是如此沉稳、笃定,用俗话说就是这家伙又肉又厚。一般这样的人,要么就是有惊世才学,品性清高。要么就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见识广博,养气功夫至深不动如山。还有就是背景深厚,来历不凡。赵彦昭早在坛山事件之后就开始调查曹悍,查来查去,也没查到有何特殊之处。乍一看,似乎只是一个落难逃亡的年轻人,机缘巧合之下在竹山安家落户。赵彦昭排除了第二种,把曹悍看作是第一种和第三种人。一个武艺不俗的年轻人得到了庐陵王的青睐,故而让他有底气在两位房州主官面前谈笑风生,不卑不亢。可是转念一想,赵彦昭又觉得有些不对。庐陵王的处境天下皆知,早年间的门客如今谁还敢主动提及自己是庐陵王的潜邸旧臣?曹悍这个新晋投靠过去的新人,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和自信,让他觉得自己有所依仗?曹悍陪着马秦客东拉西扯,浑然不觉赵彦昭已经将他里外分析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