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长乐门,武三思坐上魏王马车,梁王府的马车跟在后面。“贤弟,今日可多亏你了。”马车里,武承嗣望着武三思满脸干涸的血迹,感慨连连的拍拍他的肩膀,“我府里还有几株辽东送来的老山参,回头让延基给你送去,好好补补。”武三思笑道:“兄长客气了,我无甚大碍,无需担心。”“唉~~”武承嗣叹口气,“一开始看到二张小儿吃瘪,我还暗自高兴,以为是去看热闹了,没想到绕了一圈,竟然把你我兄弟牵扯进去,这叫什么事!二张手下人惹出来的祸,跟我们有何相干?”武承嗣越说越是忿忿不平,“嘭”地一拳砸在车厢上。武三思沉声道:“孙其平、周禛二人许久不见消息传回,我就料定出了事,以他二人的身手,竟然死在房州,看来那边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武承嗣满脸疑惑道:“可他二人不是去收拾那个叫叫什么来着?”“曹悍。”“对,去收拾那个曹悍吗?怎么会死在九梁山?这二人死了,岂不是说,那曹悍还好端端活着?他到底是什么人?不是说,只是个房州乡民吗?”武承嗣脸色难看,一个房州乡民,先是在坛山坏了他们掳劫陈子昂的行动,而后派人前去报复,反倒好,敌人没除掉,反倒是自己这边折损两大二品高手。武承嗣有种见了鬼的荒诞感。武三思冷冷一笑道:“依我看,那曹悍根本不是什么乡民,而是李显李旦早早埋下的伏兵,暗藏在竹山保护李显安危。”武承嗣想了想,连连点头道:“不错,某也是这样想的。一个普通乡民,哪里会有这种本事!”“不论如何,让房州的探子都撤回来吧!陛下正在气头上,这种时候万不可轻举妄动!”武三思说道。武承嗣一脸不甘心,但看看武三思脸上血迹,耳边回响起皇帝严厉警告,还是无可奈何的点点头。“你说二张小儿命人袭击九梁山,究竟想干什么?逼李显现身?我记得你说过,二张小儿可是想迎回李显,来个引狼入室,然后他们作壁上观,坐看李武争斗。”武承嗣满脑子问号。武三思紧锁眉头,摇摇头:“这也是愚弟想不明白之处,二张派人袭击九梁山,毫无道理!况且又将孙其平和周禛二人牵扯在内,最后牵连到你我身上。此事怎么看,都透露一股怪异。”两位武王爷各自拧眉沉思。安静了会,武三思忽地道:“兄长说,此事一出,哪方势力最受益?最乐见其成?”武承嗣冷笑道:“还用说,肯定是李显和李旦,还有那些冥顽不灵的所谓‘唐臣’!”愣了下,武承嗣拔高嗓门道:“你的意思,这件事是李家人在背后搞鬼?”武三思竖起指头放到嘴唇上,示意他噤声,沉声道:“若我所料不错,这恐怕是李氏的一石二鸟之计!借袭击一事,触怒皇帝,以此打压二张和你我!”武承嗣怒眼圆睁,压低声道:“李显被幽禁是个废人,此事定然是李旦的手笔!这李小八可是个笑里藏刀的家伙!”武三思皱眉想了会,总觉得这番谋划不像是李旦在背后主使。李旦的确颇有心计,但性子软绵,擅长绵里藏针,像这种令人措手不及的主动出击,倒是极为少见。可是想来想去,除了李旦似乎也再无第二个人有此能耐。武三思只觉思虑繁重,摇摇头道:“现在,也只能吃下这个暗亏,先想办法挽回圣心再说。”武承嗣咬牙恶狠狠地道:“李小八敢在背后玩阴的,将来本王一定饶不了他!”气恼了一阵,武承嗣又问道:“贤弟,你说皇帝把李显的藏身之地公之于众,是何目的?”武三思微微一笑,捋了捋修剪精致的髯须,说道:“李显下落不明,朝臣们不得心安,皇帝此刻公开李显幽禁之地,一来是为了安稳朝堂,二来,也是警告二张和你我,不得再打李显的主意!这三来皇帝心中,对于立储之事,恐怕是有了想法!”武承嗣顿时来了精神,紧张兮兮地道:“皇帝有意召回李显?”武三思眯眼,神情略显凝重:“确有这层意思,但尚未拿定主意。”武承嗣鼓涨双眼,浑身气得发抖:“糊涂!皇帝糊涂啊!好不容易得来的武周天下,难不成还要让一个姓李的人当回太子?唐改周,周又改唐?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武三思安抚道:“兄长莫急,皇帝心中依然摇摆不定,否则也就不只是公开李显藏身之地,而是直接下诏让其返回神都了。事情未定之前,我们依然还有机会。”武承嗣深深吸口气,才压住胸膛翻涌的情绪波动,握住武三思的手,满面诚恳地低声道:“某自知智计不如你,储君之位,还要靠你多多替为兄谋算。倘若有朝一日我能得登大宝,定不相负,你我兄弟当共治天下!”武三思也握紧他的手,神情谦恭地说道:“兄长放心,这是我武氏真正问鼎江山的机会,愚弟一定肝脑涂地,为兄长鞍前马后效死命!”武承嗣嘴皮子哆嗦了一下,感动的连连低呼:“某有贤弟相助,何愁武氏大业不成!”武三思谦逊的笑了笑,拍拍他的手背,转头朝车窗外望去,微凝的目光深若幽潭,让人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冬夜下的神都城,大部分的坊市已是漆黑一片,几座望楼顶闪烁火光,天街大道上不时有卫府兵马巡城而过,明义坊里还在传出美妙的曲乐靡靡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