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他脑袋中闪过了太多东西,刚刚进到妙春峰时少年的笑脸,腼腆的揪着衣角说给你的房间是最好的。他被谁推攘都不敢反抗,怯生生的像是只胆小的兔子,一脸讨好的看着其他师兄弟。邢阳修炼累的时候只有他愿意悄无声息的端一杯热茶过来,站在他身边轻声细语嘱咐他早睡……
越想就越是反胃。逢天悦的演技到底有多好?他提起来他的小师妹的时候眼睛中全都是难过,语气痛不欲生,恨不得以身代她去死……如今跟剥皮这件事儿联系起来,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想通一件事情。
妙春峰那位所谓的失了踪的小师妹,其实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妙春峰。
她就在山踪居前的那座亭子上。
这几个月来只有邢阳会偶尔抬起头看看亭子上那件随风飞舞的旧衣服,其他师兄弟竟然一句话都没有提及过。原本是个疑点,可是邢阳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是他。”黎步莲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时候她彻底撕下了伪装,露出一个傲慢的、不可一世的微笑:“很多年前的事儿了,我见到他的时候,简直惊为天人……他太有天赋了,心里兜着世间最恶毒的脏水,面上却还是一副无害懦弱的样子……”
邢阳冷静道:“那天他说他曾经帮助过你是在撒谎。你们早就认识了。”
黎步莲笑着点了点头,亲昵的揉揉他的脸,眼睛中露出让人胆怯的寒光:“真聪明,还有什么想要问的么?”
邢阳问道:“你为什么还不杀我?告诉我这么多事情,就不怕延误时机?”
他话音刚落,黎步莲就癫狂的笑了起来。她像是憋屈了很多年——或者说真的是憋屈了很多年,这么多年来她披着黎步莲的皮活在天道宗,天之骄女宅心仁厚,一把长剑在手,仗剑走天涯,皮下再丑恶的面目也得千辛万苦好好的藏起来。
邢阳冷眼旁观,许久之后黎步莲终于停了下来,少女纤长乌黑的睫毛上沾了一点笑出来的泪水,眼睛乌黑水润,像是什么无害的小动物。她偏偏头道:“怎么会有人来救你呢?他们现在——”
“应该是去讨伐‘纵月道人’了吧?”
她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道:“我顶着黎步莲的皮过了这么多年,都没人能陪我好好说说话。”
其实已经不用说了。从她口中又是调侃又是嘲讽说出来的‘纵月道人’,足以让人明白很多事儿。
刹那间邢阳绷紧了身子,上半身从椅子上立了起来,被捆起来的双手合在一起,悍然挥在了黎步莲脸上!黎步莲尖叫一声往后退,却被邢阳手上带着的真气扫在了脸上,硬生生揭下来一块完整的皮肤。邢阳的两条腿还都绑在椅子上,挥出这一下后他往前扑倒,整个人都砸在了地上。
他就这么趴在地上,狼狈的看着黎步莲后退尖叫,死死的抵在了门上。
她的脸被划碎了一小块,对于普通人来说并不严重的伤势,却让她歇斯底里,拼了命的哭泣。邢阳试图用牙咬开手上的丝绸,谁曾想那看似脆弱无比的布料竟然坚硬得很,一时半会儿竟然纹丝不动。
邢阳急得不得了,咬着布料的牙齿都在发抖。
必须赶紧离开这里,去找到‘纵月道人’
——或者说,去找真正的‘黎步莲’。
他被拖走前遇明的话已经说了一大半。多年前纵月道人被毁去了面容,潜入山洞不再露面。是在某个时间段才重新出现。而这段时间中黎步衍闭关——纵月道人应该就是在那段时间中,跟黎步莲互换了身份。
黎步衍曾经说过,“步莲是我家师尊亲手带大,性格脾气都相似。”怎么会是相似呢?明明就是纵月道人在换上黎步莲的皮之后,刻意模仿起了黎步莲的性格!
邢阳浑身都在抖。眼前这个女人的声音逐渐微弱了下来,低声的哀嚎中透着绝望。黎步莲的皮子坏掉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了……她渴望着其他美丽的皮囊。所有的女人都在向往着啊,娇媚的、天真的、高贵的、妖娆的皮囊……但是‘黎步莲’不一样,天道宗的天之骄女,身份地位几个人能够比拟?怎、怎么能够就这样被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