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回话了,说她是……勾栏街的那个。”
“和尚问她是怎么死的……废话剥皮鬼杀的啊!……女鬼说她是被一个……女人杀掉的……剥皮的时候还活着……”遇明眉头忽然一皱,挤开邢阳把耳朵完全贴在了那个小孔上。他越听神情越不对,神色也越来越严肃。
邢阳急得抓耳挠腮,跟撸/管到一半似的,不上不下难受得很。他想要开口问问,又怕遇明回答他的时候错过什么重要信息,最后只能闷声坐在飞剑上。
许久之后遇明直起了身子。他一言不发御剑回到了地面,收剑入鞘,阴沉着脸一句话都没有说。邢阳心里咯噔一跳,赶紧跟上了他的脚步。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很长时间,到了处比较偏僻的地方,周围大多都是矮小的民房,中央一大片空地,空地中央载着一颗歪脖子枣树。
遇明靠着一堵墙坐了下来。青年俊秀的脸紧紧的绷着,眼珠在阳光下被稀释成了浅淡的黑色,透着一种微妙的透明感,他难得沉稳安静的坐在一处地方,像是所有普通的修真者一样,耐心的擦着他的剑;细看上去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邢阳直觉这时候最好闭嘴。他四处瞅了一下,眼睛忽然一亮,跑到那颗歪脖子枣树下,伸手摘了一把枣子——这棵树上的枣子刚好熟了,鲜艳的红色中透着一点青色,外壳水润光滑,捏在手心硬邦邦的硌得慌,邢阳咬了一口,唇齿留香,满口都是脆生生的甜。
他跑回去坐在遇明身边,往他手里塞了几个枣子。
遇明抓着那几颗枣,随手把剑搁在了地上,两眼无神的看着那几颗枣子发呆。
邢阳干咳一声,低声问道:“……你觉得是步莲师姐……还是纵月道人?”
遇明轻声道:“女鬼说的人是我师尊。”
青年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忽然抬手扔掉了枣子,紧紧抓住了邢阳的手。“我师尊……一甲子前被毁了容貌,性格变得阴晴不定,把自己关在山洞中修炼……后来我们就进了天道宗,先是步衍师兄跟步莲师姐,然后再是我跟一群师弟师妹……那时候师尊还是不喜欢我们,支使我们做一些外门弟子的杂活儿,谁见到她的脸她都要大发雷霆……”
他越说越仓惶,到了最后手脚都在发抖,抓着邢阳的力气小了很多,不久之后就滑落了下去。邢阳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却被他挣脱了。
“那时候我还小,什么事情都不懂,只知道她不喜欢我们。可是后来她就变好了!”遇明将头低下去,脑海中纵月道人慈祥的脸浮现了起来,像是镜花水月,却又不是,明明……明明已经改变了那么多年——
多年?几年?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和善、待人亲切又温柔的呢?
遇明抬起头,猛地想了起来。
他家师尊愿意走出山洞、以真面目示人,是在步莲师姐引气入体、修为进了一大步之后。他记得太清楚了。当时他年纪还小,是个对什么都懵懵懂懂的年纪,只知道缠着步莲问东问西,黎步衍找着借口揍了他几顿他都不愿意从步莲身边离开。底下几个师弟师妹也是……因为在当时的他们看来,他们是没有师尊的,照顾他们的人是步莲师姐,能够依靠的人自然也只有步莲师姐。
而步莲师姐修为精进后不久的某一天,步衍师兄闭关,师尊竟然……从山洞中走了出来。
那时候的师尊常年不见天日,肌肤白的像是一块凝结了的面粉,她低着头阴森的看着几个孩子,破天荒的给了他们几本基础心法,驱赶着他们去了后山修炼。几个月后等他们再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笑容如出一辙的步莲师姐与……师尊。
会不会、会不会是师尊那时候就已经被那只剥皮鬼取代了?
遇明豁然起身,转头道:“邢阳!我们去找师尊,我怀疑她早就已经——”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一只无形的巨手凭空扼住了他的咽喉,遇明张嘴又闭上,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邢阳不见了。
他们刚才坐在一道小巷子的出口处,遇明倚着墙,邢阳的背后就是那道黑漆漆的小巷子。遇明低头看去,骇然发现那小巷子的土地上,竟然印上了两道深深地抓痕,像是有什么人在无声的挣扎,最终却还是被硬生生的拖走。
天色已经暗了一大半,暗红色的夕阳被破旧的房屋了,只留下昏暗的颜色,歪脖子枣树在他身后沙沙作响,像是一座凭空出现的墓碑,凄惨孤单的立在那里;而他脚下散落着几颗红彤彤的枣子,上边似乎还残留着邢阳的体温。
那一瞬间遇明的脸色阴沉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