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把电视关了,屋里安静下来,“他回去了。”李秀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垂眼盯着手里拎着的蛋糕,垂下的马尾扫着她的脸,就算只是看着她的侧脸,我也能感觉到她满身的失望。
我倒向椅背,心里不仅得意。
不仅暗叹,真好阿,李秀见不到张楚,他们无法对视,无法说话,无法聊天,无法互相欣赏。
“妹妹,这是阿姨送的蛋糕,从外地带来的,很好吃。”李秀把蛋糕放桌子上,打开袋子,拿了一个放我跟前,眼神在我手里压着的本子上转,我顺着她的眼神,看到我本子上那清秀干净的字体,那是张楚留下的解法,以及对我的鼓励。
我用力地将本子一合,抱着本子站起来,看都不看桌子上那块精致的蛋糕,朝楼梯上走去。
那个小三给的蛋糕我才不要吃,更何况是李秀拿来的,我更不会吃,即使我有点饿了。
这夜,画本里如愿以偿地出现了一个人形,模糊的,就只有几个线条,却可以看出那是一个少年,一个颇为帅气的少年。
就着月光,我落下最后一笔,心如擂鼓,跳暖了那丝冰冷的银色,那本只画了一个人的画本被我藏了起来,我一直不愿意承认,我画了一个少年,画了一个在我才12岁就懂得心跳加速的少年。
他不及杨天,他跟李秀一样,是我最讨厌的优秀的人。
樱花飞情的生意越来越好了,从每天收入几毛到几角,现在每天收入达到几块,那块小角落已经不够那些孩子坐了,素贞阿姨用木头钉了几张小小的板凳,放在空旷的门口,紧挨着一排排漫画书,那些男孩女孩就坐在小板凳上,低头吃着五分钱一根的雪糕,翻着手中的漫画书,一坐就是一个下午,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这段时间,对面的游戏厅总是有人闹事,声音吵杂不已,跟对面的菜市场有得一比,只不过菜市场的吵杂是正常的生活轨迹,而游戏厅的则不是,他们有人殴斗,有人互砍,从早闹到晚,经常可以看见有人从游戏厅里跑出来,身后跟着一堆人追赶,每每这个时候,我跟郭晶总会把铁门快速地拉下来,不是怕他们,只是怕他们没有人性地破坏了我们的店,破坏了门口的冰箱还有孩子们看书的兴致。
有几个熟悉的小孩这段时间都不敢来了,他们说那个上次破坏我们店的恶人最近跟一些外来的狼崽斗起来,争着当这条街的霸主,然后那群平时大事不出门小事乱管的警察居然插入了这件堪称堂西街几年来最严重的争霸事件,于是三方对立,事情愈发复杂,闹得整条街鸡犬不宁,对面市场的几个阿姨看到这一波人一出现,频频摇头,一副无药可救的表情,堂西街仅剩的几家店铺近日来常常大门紧闭,整个堂西街只有两家店敢开,一家就是对面的游戏厅,另外一家,就是我们,樱花飞情。
郭晶跟素贞阿姨跟我说过多次,甚至是恳求我,把樱花飞情关一段时间,然而我并没有答应。
看着之前一直在对面游戏厅里乱晃的一些小孩转了有一部分来樱花飞情,出手大方,看书还给钱,每看一本给一分钱,一个下午他们可以看好几本,喝好几瓶汽水,甚至吃不少的雪糕,收入比之前翻了一倍,我怎么舍得关掉,我跟郭晶说,她要是害怕,就回去,我自己一个人看着,翘掉老头的课,我也要守着。
她也没有答应,硬着头皮依然下午来守着,素贞阿姨很无奈,她知道郭晶害怕,每个下午都来陪郭晶,她们听到一点动静,就会快速地将门拉下来,两个人抱头坐在屋里,颤抖着。
显然她们的害怕跟我的害怕不一样,我仅仅只是怕他们破坏了这家店而已,这天下午,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突然出现在我们店里,冷冽的眼神扫着屋里的摆设。
那个眼神,十分可怕,冷冷的,带着冰雪,他指着书架,问,“这家店的负责人是谁?!”
话语一出,坐在角落里的几个男孩把书一丢就往外跑,其中有一个向我投来悲怜的眼神,郭晶吓得往我身后一躲,她死死地揪着我的衣服,“李,李优……”
我拉开她的手,将她推到身后,随后我从柜台后走出来,来到他的面前,他很高,我只到他的腰部,他的眼睛很细,从我出柜台的那一刻起,就盯着我,面无表情,只有眼神是冷的,凌厉在身上的视线让我的拳头捏成一团,另外一只手紧抓着衣服。
我不是害怕,可是又像是害怕,我没见过这个男人,在这条街上,那几个傻逼一样的警察不会有这样的眼神,他如在看一个罪犯一样,用眼神凌迟着我。
“你?!”他的语气有几丝不确定,看不起人的那种语调,“你们的负责人呢?”
“我就是负责人。”在他那眼神下,我咽了一口口水,硬着头皮说道,说完我快速地低下头。
我不喜欢他的眼神,太冷,太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