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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竹风萧萧马蹄急(2 / 2)

四人由犬子带领,再次蹚河,这次没有拉绳子,由犬子护着他们过河。


说是出来打猎,其实也只是跟着犬子出来玩,除去犬子,他们三人的射术都不行,顶多打打死物——靶子,活物一只也打不着。


回去时,天近黄昏,走到先前做了记号的树木旁,犬子侧耳倾听,并无声息。


“犬子兄,怎么不走了?”


阿离好奇询问,他手上晃着一根狗尾巴草。


“嘘。”


犬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众人都停下动作,安静不交谈,虽然不知道犬子这是干么,却很听话。


就在庄兰无聊地把一朵野菊花插阿平头上,阿平怒瞪她时,突然听到一两声类似于家中小鸡的叫声,继而是铺天盖地的鸣叫声,这次声色复杂,有粗有细,彼此起伏。


三人面面相觑,惊喜不已。


对于他们庄张的孩子们而言,他们的活动场所只限于有人类居地的地方,也就竹里的东南,以往,他们未曾涉及西岸的山林。自然也不曾遇到过这样的情景,太新奇、有趣了。


“哈哈,吓死我了。”


庄兰拍拍扁平的胸口。


众人从草丛中站起,眺望天际的夕阳。晚风吹拂河畔的芦苇,花田鸡的叫声在身旁相伴。


天黑前,犬子背着竹筐,执弓走在前头,阿兰背弓,挥舞双手走在犬子身后。阿兰后头,是阿平,阿平把玩弓箭,他的弓卡子插着两朵黄色的野菊花。阿离停下脚步,又从芦苇丛中拔出一根长长的狗尾巴草,他一手握一根,像战场上砍杀的士兵那般耍着他的狗尾巴草。


犬子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伙伴,把篮筐的绳索勒了勒,继续往前行进,踏上回家之路。


无论是庄兰还是阿平、阿离,甚至犬子,待他们成年后,在很多年后,还记得这个黄昏狩猎的情景。


山崖上有一簇蓝色的花,和四周那些开黄开红开白的凡花不同,它长在潮湿的湖畔之崖,在水光下艳美而晶莹,它就是那高岭之花。它俗世而独立,妍丽而不俗,它长得这般高,便是为了不让凡夫俗子们得到它,一嗅它的芬芳。岂能容忍凡人用沾染泥土和汗液的手取碰触它娇嫩的长叶子,用沾染人间气息的双唇去亲吻它柔弱的花苞。岂能……犬子伸出脏污的手,将蓝色鸢尾的叶子收拢,另一只手握着小刀挖掘花朵四周的土囊,把鸢尾连根带土掘出。


犬子的额头上汗水滑落,他的手肘上有磕碰的伤痕,流着血,沾染着泥土。鸢尾花被犬子单手抓住,轻轻放入身后的篮筐中。


在篮筐之下,是深深谷底,而在篮筐之上则是无边无际的苍穹。


犬子腰间绑着绳索,趴在岩石间,采得这株花卉,他露出欣喜的笑容。


小心翼翼攀爬上崖顶,犬子手脚并用,他的手脚均有被锋利、硬实的岩石划伤的痕迹,此时伤口的疼痛在他看来非常细微,可以忽略不计。他用心攀登,他单脚抬起,寻找能落脚的位置,山岩多苔藓,十分湿滑。犬子不害怕,他在下来崖时做了防范,在腰间缠上粗麻绳,而麻绳的另一端,结实绑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这是和阿平他们到山林狩猎后的第二日清早,犬子背着竹筐进入山林,如往日采摘菌子那般。


他脑海里都是山崖上那株漂亮的花卉。


为何一定要将它摘下,犬子其实也不懂。


脚尖踩在岩石上,将上头的苔藓蹭掉一片,犬子收起双脚,坐在崖顶,回望来时路,看向山崖之下青葱的谷底。


他将背上的篮筐取下,环臂抱着,篮筐内有一株蓝色鸢尾花。


犬子不知道它叫什么,只觉得很好看,很漂亮。


背上竹筐,犬子从山道上下来,来到河边洗去手脚上的污泥。河水浇上小腿,疼痛感袭来。小腿处有一道划痕比较深,能看到内翻的皮肉,手肘上则是蹭伤,糊着血泥,在犬子看来,也只是皮肉伤。


犬子在河畔寻觅能止血的草药,他认得一种叫蓟草的草药,寻常可见,田堤、屋前便有。在河畔寻找一番,果然找到一棵。


剥叶清洗,合水剁碎,贴服在小腿伤处,再解下发带缠绑。


整理过伤口,犬子才背起篮筐,到山林地里捡菌子。


冒险摘花,因此受伤的事,自然不能让母亲知道。犬子慢慢行走,拾取触手可及的菌子,他不再攀高爬树。左脚上的伤,以犬子经验,得好几天后,才会好。


拾得半篮筐毛木耳,犬子返程回家。


刘母终日在家便是织布,除去吃饭睡觉,她始终在堂上的及织布机前。以往天黑后,刘母会休息,近来家里买来油灯和灯盏,刘母会织布至深夜。因为繁忙,她能关心到犬子的地方不多,今日犬子采菌子回来,她没留意到犬子脚上有伤,行走时一脚轻一脚重。


犬子将鸢尾花养在一只破陶瓶里,想着午后去教阿平他们练弓时,再带给庄扬。


自教阿平他们练箭,犬子每日午后都能见到庄扬。


他在院中拉弓射靶,指导阿平、庄兰和阿离弓射,庄扬则跽坐在木廊上观看。庄扬偶尔会将目光落在犬子身上,他的目光温和,亲切,像看待阿兰和阿平那般。


犬子心里或多或少将庄扬当成了他的兄长,而对于阿兰他们,也多出几分亲情来。在前来竹里前,生活在丰乡的犬子还是一位孤独的少年。


竹里的居民,大多住在南面,东面的住户只有庄家和舅父张家。除此,东面也有几间破败、无人居住的屋舍,其中一间老屋院中,便有一棵高大的桑树。


人走树留,无人照顾,桑树默默生长,每到春时,桑葚成熟。


这是棵老得快成精的桑树,树干粗壮虬曲,仿佛数条纠缠在一起的巨蛇。每到春时,老桑树坠满沉甸甸的果实,不必攀爬树身,在树下就有黑甜的桑葚——因成熟而掉落,随便捡捡就有一捧。


往时,这棵生长在东面的老桑树,总是被南面的孩子们霸占。在庄兰带领下,阿离也试图去“收复失地”,却被南面的阿春用弹弓在额头上打出一个包,丢盔弃甲,痛哭逃遁。


此时,阿离的身影奔跑在小石道上,欢喜蹦跶,舞着弹弓哼着歌谣。他跑过这条弯曲的小石径,走过两间倒塌的土坯草屋,穿过一口枯井,终于来到一处长满杂草的大院。院中有一棵高大的桑树,树叶像马车上的巨伞一样撑开,它遮挡午后的阳光,投下几乎能覆盖全院的树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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