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榻上躺了两天,犬子躺得浑身酸疼,天没亮就下榻,背上竹筐,带上镰刀到屋后山林里打猪菜。刚下榻那会,他小心翼翼走上几步,确认不会再头晕和反胃,便开心地干活去了。
犬子起得早,连竹里的鸡都还没有啼叫,他便割得半筐的野菜。野菜要用刀切碎,再下锅煮烂。犬子家的猪很小,得好好喂养几顿。现在就放出去山林,很可能会病死,而且没有豢养几日,也很容易在放养中成为野猪,甚至和其它公猪跑了。
嗯,犬子家这头猪是小母猪。
竹里有很多废弃的房子,这类房子里翻找一个破陶锅并不难,犬子便找着一个,用这个陶锅给猪煮食。煮好,倒在一个缺了口的陶盆里,再端到猪圈给猪吃。小猪胃口很好,再粗糙的食物也会呼喇喇吃下。
虽说是畜生,然而和人一样饮食因贫富而产生差距,同样是头猪,养在穷家,只能吃野菜,养在富人家,才有泔水吃。犬子家这头猪,显然猪生是瘦的。
喂好这头小猪后,犬子牵羊到河畔吃草,将它拴在一棵树上。
自从建了猪圈,也便就在猪圈旁边围一个更为简陋的羊圈,这只羊才有了一个“家”,而无需拴在窄小昏暗的柴草间。
每日,犬子有许多活干,他会安排,而不是想到什么去做什么。
喂猪放羊,而后是到河畔安置捕鱼篓,然后是提水浇灌豆田。
两日没有锄草,豆田也好,芋田也罢,都长出不少杂草。种在河畔的芋艿,水源充沛,绿叶欣荣。
犬子在田中锄草,河畔杂草丰盛,侵袭田间。人不能吃草,羊和兔牛,却是吃草长大。犬子不敢奢望有一头牛,他家买不起,若是能养两头兔子,倒是不错,有许多草给它们吃。
想是这般想,家里没钱,兔子也买不起。
犬子做完这些活,一个清早过去,竹林已人声热闹。
早上,庄扬出屋,站在木廊上眺望河岸,见到芋田里犬子的身影,知晓他已能下地干活,看来恢复得不错。庄扬在木廊上看这位住在对岸的少年,犬子则在河对岸扶锄停歇,抬头看向庄家的宅院,也看到了二楼木廊上的一个人影,看着很像二郎。
这日吃过饭后,庄兰和竹笋在院中玩戏,竹笋仰躺在地上,庄兰拉着竹笋两只前爪去捂竹笋眼睛,一人一貘玩得不亦乐乎。庄扬的身影穿梭在山茶树下,他前往水池,寻探荷花。池中十数荷叶张开,鱼虾畅游其间。
在竹里,庄扬时常会因它的宁静而忘记外面世界的纷扰,与及远方的战火。这里日子相对平和,前些日,由收赋官吏带来不安已逐渐扫去。
“兄长,我去犬子兄家看小猪。”
身后传来庄兰的声音,庄扬回头,看到小碎步朝自己跑来的竹笋。
“去吧。”庄扬透过山茶树叶,看到庄兰的红裳挪动。
庄兰去犬子家,庄扬在院中便能看到她,若是放任她在竹里乱跑,反倒让人担心。近来阿离时常在家读书,庄兰没有玩伴,她的性情好动,也不肯跟在庄扬身边照顾花草,读读书。在庄扬看来,这便是庄兰的天性,距离她嫁做他人妇还有许多年,所以不忍此时便去压制她。
即是个孩子,便给她孩子的无忧无虑。
庄扬钻出山茶花丛,他小腿上挂着只黑白的圆球,他弯身将竹笋拎起,抱在怀中,抬头目送庄兰走向通往西岸的木桥。待庄兰抵达对岸,庄扬这才放心,确认她没跑其他地方去,他带着竹笋往竹林走去。
竹笋每日有绝大部分时光,都消磨在竹林里。这只小貘崽受到庄家上下的喜爱,养得慵懒,吃竹子都不大积极。
把竹笋放置在一簇鲜嫩的竹叶下,庄扬站在旁边陪伴,待竹笋吃得入迷,庄扬这才悄无声息离开。
做为一只小兽,竹笋受到很多照顾,何况它不晓得人间的苦难,食物唾手可得,就在身旁成片成林,简直比这人世的许多人要幸福得多。
庄兰踮脚站在猪圈外,看着趴在猪槽旁呼噜睡觉的小猪,她想这只猪真懒。她拿根小竹子,用竹梢处的叶子挠猪耳朵,猪耳朵左右摆动,仿佛是在打蚊子。
“犬子兄,你有给小猪取名字吗?”
庄兰不再调戏小猪,目光挪到犬子那边去。犬子坐在往日用来编竹篾的席上,正在削一根木头。
“养来宰杀,不用取名字。”
犬子从不会给阿猫阿犬羊猪牛等家畜取名字,事实上犬子也没见过有人给猪取名字,最多就给狗喊个阿黄,旺财之类的称谓。也只有庄家养貘不说,连貘都有名字。
“它好白,就叫它白白。”
庄兰很满意这个名字,她还特意警告小猪:
“白白,你不要长大,长大了就会被坏主人杀掉。”
犬子:“……”
“要被扎刀子,好疼还会流很多血,你就变成红红了。”
犬子:“……”
对于庄家这个呱噪的女孩,犬子谈不上喜欢或讨厌,只是她常来相伴,便成为了院中的一景,就像院中一棵树那么自然。
猪圈的白白,硬是被庄兰打扰了回笼觉,它哼哼爬起身来,抬眼和庄兰对视。庄兰发现它除去毛发是白色的,鼻子、耳朵和尾巴都是嫩粉色,很可爱。
庄兰乐呵呵拿根竹子逗一头猪,起先小猪还有几分好奇心,后来再不搭理庄兰,又躺回去睡觉。
庄兰无聊,跑去坐在犬子对面,看犬子用小刀削一根长木头。
“哇,犬子兄,你这是在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