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底下哪有不交赋的道理,若不是看他小,早一绳子捆了,押去县牢。”
官吏收下五十钱,气哼哼说着。完成这户的收赋任务,官吏这才唤上士兵,一并走了。
犬子拼命咳嗽,将口中的血咳到衣襟上,他被打得凄惨,却又有股倔性子,不屈不服,想抗争。刘母将犬子拦抱,犬子脸上的血涂染她衣衫。
“乡僻之子,粗蛮无礼,勿见怪。”
庄扬将官吏送往木桥,两位士兵还想回顾,庄扬庄重拦在木桥正中,行礼恭送。目送他们离去,庄扬回头,看向犬子。犬子抬着头,脸上有一道泪水流过沾染血迹的脸庞,他的脸庞还略带着稚气,他的哭容带着几分委屈和愤慨。庄扬取出自己的手帕,递到犬子脸庞,想为他擦拭血泪。手帕还未碰触到犬子脸颊,却不想犬子瞬间倒下。
“犬子!”
庄扬慌乱的将他抱住,犬子躺在庄扬怀里,意识已有些不清楚,低喃着:“疼……”
“孩儿,你别睡着,别睡。”
刘母言语惶恐,用力摇晃犬子的肩膀。
“莫慌,先送他进屋。”
庄扬其实心里慌乱极了,他未做思索,将犬子背起,顾不得犬子脸上的血糊在他背部。十五岁的庄扬,背负十三岁的犬子,并不轻松。犬子乖乖地趴在庄扬并不宽厚的背上,他意识模糊,但知道是庄扬在背他,他闻到庄扬身上的艾草香气。这样一份香味,令人心安。
“兄长……”
犬子在背上呢喃,他像庄兰阿平或者阿离那般唤着这两字,仿佛他也被人庇护着。
“嗯。”庄扬轻声应道。
此时,庄兰和阿平都已跑出院子,朝他们赶来。
“阿平,你去唤易叟,让他将马车驾来。”
听得指使,阿平赶紧往回跑,去院中找易叟。
“犬子兄。”
庄兰看见犬子一脸血趴在兄长背上,胆大的她愣是吓得眼眶发红。
刘母护在犬子身旁,她不再哭泣,而显得异常的冷静,只是脸色苍白如雪。
“犬子兄,你没事吧?”
庄兰摸犬子的手指,犬子虚弱得连手指都不愿动弹下。
“兄长,犬子兄怎么了?”
庄兰声音哽咽。
“莫哭,兄长帮他请个医师,会好起来。”
庄扬言语安抚。
在刘母帮助下,庄扬将犬子安放在榻上,犬子卷曲着身子,满头冷汗,难受地闭上眼睛。刘母问他哪里难受,他也只是痛苦摆手。很快,犬子便陷入晕厥,庄扬将犬子的手紧紧执住。刘母唤叫犬子,失声痛哭。
“他脉搏还在,勿惶恐,刘母且冷静,犬子他可是撞着了头?”
庄扬大声询问。刘母抬起头,思忆适才那混乱的场景,她用力点了点头。
不会,易叟将马车驾出,阿易跑来通知,庄扬吩咐说:
“易叟,赶往县城袁医家,告知有人斗殴伤及头,人已昏厥,让他速来。”
竹里没有医师,往日,居民们有个头疼脑热,不过是自己抓点草药吃吃。当地巫医倒是有一个,然而庄扬信不过巫医。
“二郎,我这就去。”
易叟听得是人命关天的事,二话不说,扬鞭驱赶马车,马车驰骋而去。
目送易叟离去,庄扬返回屋内,见刘母守在犬子身旁,悲凄垂泪。刘母拿手帕擦拭犬子脸上的血迹,犬子无声无息躺在榻上。刘母显得很平静,她轻轻揩去犬子嘴角的血,拍去犬子身上的泥土。寻常妇人,遇到这种情况,只怕已哭晕过去。
“脑后肿了。”
刘母见庄扬查看犬子的头,她轻轻说着。
“这里,撞在地上,地上是土,肿了没流血。”
庄母用手掌托住犬子的后脑勺,将犬子头抬给庄扬看。庄扬伸手触摸,摸到一处肿块,有小孩巴掌大。
“如何和他们打起来了?”
庄扬叹息,这显然是撞到头,才导致昏厥,希望无碍。犬子终归是年少气盛,初生牛犊不怕虎。
“我姑母救济三百钱,我买线纺织花去五十钱,若不正好够缴。我跟他们请求免去这五十钱,犬子还没成年。”
刘母知道生活艰难,却不想是如此之难,怎么会连小孩也收起籍贯赋来。
“士兵辱骂我,犬子气愤不过,拿起竹竿撵人。”
拿的是一根晾衣竹竿,不是刀不是剑。
“便被那两个士兵一顿狠打,如何下得了这么重的手。”
刘母痛苦合目,深深呼吸,士兵打犬子又狠又快,根本反应不来,否则她怎么会让这些人打伤犬子,拼死也不让他们伤害她的儿子。
“我没将他教好,照顾好,是我的过错。”
刘母搂抱犬子,双目发直,她再不肯言语。
庄扬默然,若是他的弟妹,委实不会做出撵官兵的行径,他教导过弟妹;何况当年一家子曾遭遇过溃兵的洗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