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头里的水哗哗的流着。
顾琰看她一眼,手上的器具压根就没放在水流下。
他也没吱声。
有短暂的沉默。
邱黎说:“你说吧,我听着呢。”
顾琰眸光沉了沉,还是说了:“秋秋,投资没有对错之分,只有回报高低之说,如果你什么都不靠着家里,凭你自己本事去融资,哪怕b2b平台最后的回报率为负,没人去埋怨你什么。”
他鲜有耐心的一次性说了这么多。
见她听的还算认真,他又多说两句:“但你现在烧的是你家里的钱,两个亿都快没了,钱不是大风刮来的。”
字字珠玑。
适可而止,顾琰看了眼手表,抬眸跟她说:“我去楼上找你哥谈点事,咖啡器具洗好后自然晾干就好。”
转身离开。
邱黎一直听着,没反驳,没辩解。
什么都没说。
心里却发疼。
她在他心里,大概永远都是那个形象。
任性、啃老、不思进取。
甚至是...一无是处。
周末晚上。
邱黎知道爸爸晚上回来,收拾好行李,就一直在客厅等着。
九点半,邱仲恺才到家。
保姆早就跟他说了,这几天秋秋一直住在家里。
他还暗自高兴,闺女终于知道钱不好赚,肯迷途知返。
香港那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完,交给下属,他就提前回来。
结果在从机场回来的路上,保姆又给他电话,说秋秋已经收拾好行李,是真的准备搬出去住。
他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之前她离家走出一个月,什么都没带,就跟散心一样。
这次竟然动起真格的。
上次闹的不欢而散,邱黎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到爸爸。
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她抬头。
邱仲恺也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漫不经心道:“知道回来了?”
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邱黎也没有心思再跟父亲拌嘴,从皮夹里把所有的银.行卡拿出来,放到桌面上。
这些卡都是父母给她的,还有两张黑卡的附属卡。
以后她不会再用家里一分钱。
邱仲恺看了眼卡,知道她这回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但忍不住又劝一句:“知道b2b平台有多难做吗?”
邱黎表情淡淡的,因为生理痛,一点都提不起精神,她说:“要是好做,谁做都能成功,您觉得还会有我做的份?”
所以这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邱仲恺揉揉太阳穴,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
他是出了名的女儿奴,以前秋秋上天入地,他都纵容。
半年前,她一根筋的要做b2b,他不赞同,但是也算默认,给了她一笔不小的创业资金。
就想着,不管失败成功,她把这些钱败完了就会收手,长记性。
结果创业资金用完,她还要融资。
为这事,他们闹得很不愉快,但不忍心给她泼冷水。
于是继续赞助天使轮融资。
眼瞅着,一个多亿的天使轮融资马上烧完,还是没有任何起色,市场做的一塌糊涂。
她还不死心,要a轮融资。
也就是她提出a轮融资时,他果断拒绝,然后吵得很厉害。
不是他给不起她败的钱,对他来说,钱消费了,跟投资打了水漂是两个概念,这是商人天性。
邱黎看了眼手表:“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邱仲恺忍耐着,她之前一个多月没回家,他也心疼,也想得慌,但没妥协,想让她吃点苦,于是就对她不管不问。
这都一个多月没见,刚看到几分钟,她就要走,他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拉下面子:“时间太晚,外面又黑,住一晚吧。”
邱黎:“不黑,有路灯。”
邱仲恺:“.....”
也只有在自家闺女面前,他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忍气吞声,“下周顾琰约了我谈合作的事,顾琰对互联网业务最在行,让他给你说说b2b的前景。”
邱黎抬眸,沉默两秒。
说道:“你是让他给我洗脑是吗?”
不等邱仲恺说话,她自顾自又说:“不用了。”
邱仲恺没吱声,看着她。
邱黎自嘲:“我没脑子,怎么洗?”
邱仲恺:“......”
邱黎站起身,用家乡话说了句:“吾似个老通情达理额宁,想吾额崇光帮吾挡咋滴舞,吾伐会得小气来兮伐来看浓额,再微(我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想我的时候给我个电话,我不会吝啬回来看你,再见)。”
说完,推着行李箱向大门口走去。
细小的轮子划过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像是从他心上轧过去一般,行李箱轮子发出的声响越来越远。
邱仲恺按按眉心,这哪里是养闺女,就是养个死对头。
半个小时后邱黎到了她小窝的楼下。
停好车,拎出行李箱。
将后备箱盖上,环看一周小区,静的只有微弱的不知名的虫鸣声。
路边橘黄的路灯上围满了小飞虫和蚊子。
一个劲的往炙热的灯泡上撞。
就跟飞蛾扑火一样。
邱黎仰头,望着公寓楼。
她都好几年没来这边,当初买这房子也是一时心血来潮。
买了后,她后悔过一段时间,但也没忍心卖。
没想到现在又派上用场。
推上行李箱走进公寓楼。
电梯很快到达她房子所在楼层,停稳,她下去。
刚走没两步,她顿足。
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背着光,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他穿着白色衬衫,衣领的纽扣解开几粒。
正在讲电话,声音不大,却低沉有磁性。
讲的英语。
说的是工作上的事情。
邱黎不由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很巧,今天她也穿的白色男士衬衫。
跟他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