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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6)(1 / 2)

“没办法了,老伙计,为了谢罪,只能把你送出去了。”


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得罪了单岩,自己怎么着都得赔礼道歉,要有诚意,也只能拿自己最心爱的车了。


一辆车罢了,韩锐系上安全带,这么告诉自己,想要安慰自己,但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手上这辆车对自己的意义,也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了,如果单岩没有单氏集团这个大背景,韩锐才懒得做这么多。


不过送了车之后,韩锐决定立刻离开楚国旅游,起码也得一两个月,他发现之前那个梦境对自己造成的印象太大了,他现在一想到“单岩”两个字,竟然头皮都发麻,不行不行,以后还要和单氏打交道呢!



因为韩锐的事情,黎夜觉得自己无意中给单岩留下了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印象,好像自己解决问题不善于动脑子只会动手一样。


小崽子闹闹对此的评价是——还好啦,他要是见到以后你拿着电磁炮对我轰,才会真的觉得你只是四肢发达吧,大概到时候会提议离婚分割财产,哦,我忘记了,原来你和我粑粑现在还没有结婚呢!


黎夜:“………………”


当然,这场没有来得及掀起任何风波的事件就这么平静过去了,韩锐把车亲自送到了单岩公司楼下,钥匙和车一交接,当天就去机场,坐上了飞往欧洲的飞机,打算潇洒两个月再回来。


单岩在办公室里把跑车的车钥匙抛起来接住抛起来接住几个来回,最后把钥匙环窜在手指头上拎起来,对着窗外的阳光看了看,邪邪一笑,他从周天那里听说韩锐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了竟然急着出国旅游。


出国旅游?


单岩嗤笑了一声,拉开抽屉钥匙随手扔进角落,看来黎夜那顿揍是彻底揍成心里阴影了,竟然跑出国了?那就先放他出去晃晃吧,反正还会回来的。单岩现在觉得不但自己的命运掌控在自己手里,他也已经具备了掌控他人前程的能力了。



黎夜在这件事之后也收了心,开始把所有的注意力都专注到事业上,他发现拳头确实可以解决问题,但问题是那不会让他觉得快意,也很有可能让别人笑话。


当单岩还是山庄里那个只能依靠装瞎来博取同情掩护自己的少爷时,黎夜是他的依赖,一路走来这么一年多,单岩有了那么巨大的成长,他希望自己还能继续是单岩的依赖,无论何时何地。


过去单岩什么都没有的时候,黎夜对他来说是强大的,而现在单岩什么都有了,黎夜经过那天的事情意识到,他已经真的不再需要自己的庇护了,他已经能自己保护自己了。


不被依赖的感觉非常糟糕,单岩不需要拳头解决问题,因为如果只是拳头,他只需要拿钱请保镖就可以了,单岩需要的是一个智慧的有能力有背景的伴侣,就像单立娇之前无意中和自己提过的——


“如果你还是原来的黎夜,早晚有一天你和单岩会分开的,他不再依赖你的时候,你就得明白,他虽然是个会生孩子的男人,但终究不可能是个平凡的人。”


既然决定了要做,自然要做大手笔,黎夜当然也不甘心只是管理这一个几百人的工厂。


首先,黎夜又把自己工厂的机器改造了,在引入国外大型设备的同时,他又偷偷自己做了程序上的改造,提高了百分之二十左右的效率。


其次,之前收程雅勤钱报道不实消息而因此被迫停业整改的小报社被黎夜收到了自己手下,他把所有不合格的员工全部裁掉,挖了大公司的墙角,高薪聘请有能力的人,把原先的日报改名为“晨光日报”,因为近水楼台,他在报纸重新印刷后的第一版上,给单岩来了个专题报道,新报纸出来第一天,就卖了个精光,独家报道看得同行的总编分外眼红,一个个去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单岩一向是拒绝专题访问的。


结果打听出来,听说高层就是黎夜,一个个红眼病也只能闷声不吭了,没办法,怎么比啊,人还睡一张床呢!他们搞不到专题报道是肯定的,有本事自己也和单大公子一个房间一张床再生个儿子啊!


结果黎夜嫌一份专题不够,第二天给单立娇来了个豪门女闯荡商场专题;第三天给唐晓山这个纨绔子弟来个专题;第四天把两人的恋情摆上了头条;第五天把小儿子闹闹都给弄上了亲子版块……


单岩单立娇他们纷纷表示相当无语。


唐晓山捏着早报看着报纸上的自己,对黎夜道:“你下次还能找个帅点的照片?我家老头儿都打电话骂我,说我不上镜也就算了,还说我给他丢人。”


亲儿子闹闹也无语了,咬着黎夜的袖扣要他交出版税,不交就继续咬!


一家小报社就这么活生生几天的工夫,成了当地最热销的报纸,没有之一,虽然一开始几天就搭乘了单家的东风,但黎夜挖过来的几个编辑和主管确实很有能力,后面的几个专题精挑万选,一日日下来,销量竟然也都不错,越卖越好,编辑部的编辑们全部都加了工资,主管奖金也翻了两倍。


当然,对黎夜来说,这些都没什么难度,目前让他操心的唯有之前他注册的那家“天然气代理公司”,早在之前单岩还没有生的时候,黎夜的这家公司就已经开始投标进入单氏了,可投标会迟迟不开始,资格审核一直在持续中。


虽然使用进口天然气这事儿可能还要等上很多很多年,但对能源项目的规划上,越早吃到的人越能分到一杯羹,一开始肯定是要投入大笔钱的,为了这个,单氏已经专门成立了部门还为此专门切开了资金链条,甚至已经在做银行贷款的流程了,政/府到时候肯定也会有各种优惠政策给予项目鼓励。


单氏早在一年前就开始投标,黎夜把他们公司的方案早早就做好了,结果到现在材料都没审核完成,封闭投标会自然不可能到来。


黎夜私底下问了单岩是怎么回事,单岩解释道:“能源这种项目,公司高层谁都想让自己的亲戚来分一杯羹,高层管理在打架,董事之间又在暗斗,管理层和董事之间还要角逐,慢慢来吧。反正你的那个公司,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材料审核早就通过了,到时候入场投标肯定有你们。”


等啊等,这年入冬后圣诞节当日,单氏终于传来了材料审核完成的消息。通过的公司也终于可以开始让代表做预介绍方案的程序了,黎夜那个代理公司高价养了一年多的闲人们,如今终于派上用场了。


当时通过材料审核的总共是十六家公司,投标初选是两轮,一轮是进入单氏大楼,高层参加综合评分,一轮是酒店全封闭投标,单氏专门的团队来评分;两轮下来分数最高的前六家公司进入复选。


有单岩这个继承人在高层做管理,黎夜当时得到的消息是最后单氏会留三家公司做俄天然。


黎夜公司的项目方案是他亲自定的,水准摆在那边,第一轮轻轻松松杀入复选;第二轮复选要经过三次筛选评分,单岩当时也参加了评选,而最后的结果他也在送给欧风的那份文件里看到了——黎夜的公司赫然在列。


单岩兴高采烈地把消息告诉黎夜,还订了酒店准备庆祝一番,结果当天晚上,单立娇就给单岩打电话道——


“高层临时决定砍掉一家公司,现在只有两家公司通过了最终投标。被砍掉的那家,就是黎夜的公司。欧风已经在文件上签字了,都送到业务部周成富的桌子上了!!”


签字是什么意思?签字的意思就是——文件即刻生效!


☆、55


文件当然要欧风这个总裁来签署,但黎夜的公司被刷掉这事儿,却也是他通知当时还在公司的单立娇的。


可如今文件已经下达到了业务部总经理周成富的办公桌上,欧风这种两厢都不想得罪人的做法,还真是他一贯的做事原则。


到底为什么黎夜的公司会被刷掉,欧风没有开口,周成富倒是给了一个理由十分充足的解释:“一家刚刚成立才一年的公司,没接过任何大项目,就想走后门儿接俄天然?集团就算是现在要倒闭了,也不能冒这么大的风险吧?”


投标初选、复选,一轮轮考评封闭式投标会下来,除了最开始单岩在资料审核上打过招呼,其他哪一轮单岩差过手?给黎夜走了后门?考评和资料审核的根本不是同一拨人,没人知道黎夜他们公司的背景,什么都没人知道那家公司就是黎夜的,怎么现在落了一个单岩给黎夜走后门的把柄下来?


评分的数据都在那里,黎夜公司的方案也实实在在摆在高层的办公桌上,现在说这种话,也真是不闲腰疼的!


单岩一开始以为是测评的过程里有人把黎夜公司的背景悄悄说了出来,毕竟黎夜的公司确实在天然气能源方面没什么资质,可欧风偷偷找了个机会,私底下告诉单岩道:“是周成富查了黎夜的那家公司,很早就查了,可一开始就没有吭声,一直到最后才把消息捅到了高层,高层警惕这是单岩故意渗透自己的势力,于是不管黎夜公司的那家方案如何,立刻就同意把黎夜的公司刷掉了。”


欧风说什么单岩也不可能立刻就相信什么,但单立娇现在在周成富的业务部工作,打听下来的结果和欧风说的完全吻合。


一开始不吭声,等结果下来了把消息一下子捅上去,让高层警惕自己是否用心不轨,古代皇帝还担心外戚干政呢!!单氏集团这种股东众多的集团式公司的高层,自然更是忌讳单岩会在继承股份之前就渗透自己的势力,回头再来个股权回购把股东挤出集团什么的,也就真是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高层不会永远站在继承人的身后,角逐是在任何事情上都有可能发生的,这是单岩在商场早就学会的规则。


在这种规则下,生气反而显得没有水平,但单岩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等了那么长时间做了那么多的准备,黎夜当初为了拿下项目还亲自跑了一趟俄罗斯,新公司确实没有资历背景,可如果一开始就因为考评不合格刷掉也就算了,大不了总代理下面争取个二代什么的,结果现在好了,明明各项考评都是优秀,最后因为黎夜是单岩的人故意将他们公司刷掉。


单岩咽不下这口气啊,周成富个老狐狸还真是会唱戏呢,一面让自己儿子过来和他交好,一面背地里又干这种事情,两面派的风格刻画得淋漓尽致,单岩真是五体投地。


黎夜道:“这事儿不难理解。剩下的两家公司,必然有一家是周成富在后面坐庄,他不会让我的公司通过的,一通过就等于单岩从头到尾彻底把俄天然的项目给掌控了,之前周成富从梁泽手里抢了俄天然,单岩又反过来抢了他的项目,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放掉嘴里的肥肉的,单氏很多大项目他都有插手。”


单岩想了想道:“如果你的公司通过了,周成富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黎夜:“管理层通过职位便利把资源输出,我的公司通过了,以我们两个的关系,警察就得查你的底了。”


单岩道:“你说另外两家公司,有一家是周成富在后面坐庄,他有这么傻么?”


黎夜:“表面上的股权当然不会有,可以口头承诺事后分红利。”黎夜说着把电脑搬出来,在笔记本键盘上噼里啪啦敲到,最后搜出了另外两家天然气公司的背景。


“两家都是本土天然气公司,一家成立较早,另外一家成立时间比较晚……”正这么说着,单立娇回来了,气冲冲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光着脚踩在地上走进来。


单岩和黎夜同时看向单立娇:“怎么了?”


单立娇气呼呼往沙发上一坐,“还能有什么?我之前和雷叔叔说提议恢复你继承遗产股份,提了都有两个月了,结果高层一直拖拖拖,今天雷叔叔和我说,以周成富为首的一拨人反对,觉得你才21岁还需要历练,不光不同意还说先推迟到25岁,现在拖4年,还不知道到时候又推几年。”


单岩和黎夜莫名其妙的对视一眼道:“他们反对有什么用?召开股东会他们还能不参加?雷叔叔有绝对的表决权,只要他同意不就行了?!”


单立娇气氛得一翘腿,脚趾头踢在茶几上疼得她倒抽冷气,她抱着腿皱眉道:“没用!!周成富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了,这次竟然态度十分坚硬,他说他不同意都是为了公司好,而且雷惊万多少有点忌惮他的,他手下一堆人都在公司重要岗位上,光是矿藏开采的技术专利他手里就捏了好几个,其他资源也很多。雷叔叔说,以前周成富从来没有这样过,这次态度这么坚决,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反正他就是反对,他说要是公示召开股东会,他立刻就让手下的人全部辞职。”


黎夜和单岩同时想了想,黎夜转头对单岩道:“你最近有和他起冲突?还有那个周天?”


单岩摇摇头,“没有,而且周天反而在和我拉关系。”


黎夜又看向单立娇,单立娇道:“我也没有,我现在管的业务都是边边角角的,哪儿能威胁到他呀。”


既然都没有,那周成富发了什么神经把事儿做得这么绝?难道真是一直记得之前俄天然的事情,现在是在报复?可就算是报复,这手段做得也太激烈了,单岩好歹是个继承人,背后还有雷惊万撑腰,他这么得罪人是完全不给自己留后路??


唐晓山回来之后四人讨论了一下午,因为唐晓山也是个正统继承人,还是家里唯一的儿子,他爸格外有先见之明,就是担心以后子孙多了来个“九龙夺嫡”,干脆只生了一个,外面莺莺燕燕谁要是敢偷偷生孩子,唐老大那个性格,直接就能敲碎膝盖骨。


唐晓山凭借着他继承人的经验道:“一般来说,有继承人且大股权都捏在自己手里的公司,其他股东和高层都是十分忌惮的,分分钟被踢出去都可能,也就是单氏的情况太特殊了,但单岩现在根正苗红继承人一枚,还有雷惊万做倚靠,继承家族企业是早晚的事情,聪明人都不会这么做。你看单岩你20岁可以继承一半股份,结婚后又可以继承一半,现在股东会要是同意恢复你的继承权,你只要转头和黎夜结婚,立刻就能继承全部股份,我要是你们公司的高层和股东,才不会反对,反而会大力支持你,站在你这边。除非一种情况,我会不同意,死都要拉着手下的人和其他股东反对。”


单岩道:“什么情况?”


黎夜接话道:“如果你继承股份之后,立刻就要收拾周成富,弄得他家破人亡,他当然会提前反击,最好巴不得你一辈子无法掌权继承股份。”


唐晓山摸了摸下巴,道:“那问题又回来了,我们最近谁都没有和他起冲突,周成富发神经了要这么干?受什么刺激了?他好歹五十多岁的了,论理智头脑不输我们任何一个人,他干嘛要这么做?”


时间回到一个多月之间,当时欧风去山庄找单岩拉父子亲情,却被断然拒绝之后。


欧风被单岩呵斥了离开山庄开车回市区,一路上都在纠结自己是不是完全没有一点机会了,他本来以为以他对单岩过去温柔性格的了解,单岩一定会像单明眸一样多少有点动容的。


可他发现根本不是这样,他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不了解自己那个曾经被圈养在山庄那一方土地上的什么都不懂的儿子了,他变成了陌生的样子,再不是那个和他说什么都会点头的小男孩儿了。


欧风终于开始坐不住,有点急了,开车回去的一路上他都在回想这么多年里自己到底都干了些什么,想玩之后他一脑门儿的冷汗,他试图把自己摘出来,以一个冷峻的旁观者的目光来考量自己过去的人生,他突然发现,那竟然真的是不可原谅的。


谁能容忍自己的丈夫从一开始接近自己就是有目的的?谁能容忍自己的父亲和舅妈搅和在一起?谁能容忍自己原本生活的美好环境全部都是编造的假相?


欧风想明白之后,在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灯急刹,后背一层冷汗冒出来,单立行、程雅勤的结果就是自己最好的参照,以单岩如今的果决,自己往后的下场肯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路口急刹车搞得后面一阵抱怨的鸣笛声,欧风坐在车里,手下握着方向盘,目光闪烁看着车窗外,他想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要想法摆脱目前的困境。


而就在这个时候,手里铃声响起,电话那头周成富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老欧啊,下周的那个什么经济学峰会记得参加啊,到时候一起去吧,反正我也听不懂,过去打瞌睡的。”


欧风心里立刻冒出一个想法,虽然不成形,却好似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峰会当天欧风和周成富相约一起过去,在大会堂里,两人拿了宣传手册坐到一边闲聊,因为之前俄天然的事情,这两个原本勾搭在一起的男人心里已经有隔阂了,融洽也不过是表面的功夫,会还没开始,两人随便扯了一点事情出来聊。


周成富现在待欧风也不似过去那么掏心掏肺了,而在程雅勤得了癌症消失养病之后,大约也是他年纪大了,如今有了千帆过尽的苍老感觉,他有时候会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那股子激情和意气风发,和梁泽斗得你死我活,最后把人踩在了脚底下,而如今他儿子周天都已经在集团工作了,臭小子整天和自己对着干,道理一套一套的完全不听他这个老子的,嚣张的牛气冲天。


还有程雅勤,女人年轻那会儿的样子周成富还是记得,可如今二十多年一过,那么骄傲的一个女人竟然得了癌症偷偷养病去了,也不知道藏在哪个疗养院里,恐怕最后治疗不及会悄然病逝。


周成富坐在大会堂厅里,忍不住叹了口气感慨道:“现在想想真是感觉沧海桑田啊,我觉得自己还没老,可看看其他人,我也不得不承认老了。”


欧风坐在一边没吭声。


周成富突然道:“哎,老欧,你那个弟妹程雅勤如今在哪里疗养你知道么?”


欧风目光幽幽转过来,定定看着周成富,语焉不详道:“你想见她么?”


周成富一愣,这一出是怎么回事?他不过感慨一句罢了,这欧风提什么见不见的?


欧风将目光挪开,兀自摇摇头道:“听我一句劝,你一定不会想见她的。”


周成富莫名其妙道:“什么玩意儿?我怎么没懂,程雅勤现在怎么了?”


欧风道:“想去见见她么?”


欧风安排了一个节庆日的晚上,趁着钱安宁休息不在,买通了一个护工,偷偷带着周成富去见了程雅勤。


那是他在上一次见过程雅勤之后第一次再次出现在这个私人疗养院里,当天阴风阵阵,疗养院因为开在不知名的郊区乡下,每到深夜都会显得分外孤寂,远远的在晚宴的乡路上看过去,好似一遗世独立的被遗忘的城堡,那幽黄的路灯光发出令人觉得可怖的气氛来。


周成富就这么跟着欧风,远远看到那疗养院时提了嗓子,车子开得近了,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原来疗养院里的灯光和大楼都是莹白色的,只是晚上起了雾气,远远看着像是孤立的令人觉得恐怖的幽火。


欧风带着周成富上楼,被护工告知程雅勤的独立病房已经搬到了楼上了,主要是因为她的病情在以让医生都极度抓狂的缓慢速度恶化,已经不适合住在低楼层的普通病房了。


周成富还纳闷,什么叫做“以医生都极度抓狂的缓慢速度恶化”,恶化就恶化,癌症会扩散现在也算常识啊,医生抓狂什么?他这么想着,便嘟囔着问了出来。


那名护工转头,慢吞吞道:“一般人扩散,要么就是极度恶化,要么就是扩散得不多,医生能掌握,给出一个治疗方案,但程雅勤就是一点点恶化,死不了就这么用药物吊着,医生还要不停会诊不停做方案。”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被凌迟处死,一刀一刀切下来都是挑得没血管的地方,死不了就这么活着,别人总感觉下一刀就会死了,却偏偏是一刀又一刀,没有尽头。


周成富被这种说法弄得心头梗塞得难受,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脖子,觉得有点难受,他想程雅勤现在得是个什么样子啊,就这么被吊着命?


等坐电梯上了楼,欧风推开程雅勤病房的房门亲周成富进去的时候,周成富在门口就感觉到房内迎面萦绕着一股看不见的“死气”,他在病房门口看到房间内窗帘拉着,日光灯只开了一边,另外一边的床脚被格挡在光圈之外。


周成富疑惑看欧风,低声问道:“你不进去?”


欧风摇了摇头,后退了一步:“她不会想看到我的,我也不想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


前半句周成富能理解,生病的人总是害怕自己的惨样被亲人看到,可后半句却有些莫名其妙,直到周成富跨步走进房间,房门在自己身后关上,他靠近床边,程雅勤从被子里缓缓挪出自己的脸时,他才明白后面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56


房间里半边昏暗半边明亮,程雅勤的病床就摆放在这一明一暗的交接之处,病床上白色的床单被套显出一股子枯败的灰色,好似一股死气笼罩在整张床上空。


房间里消毒水的味道已经不那么明显了,然而周成富总觉得房间里的感觉怪怪的,好像他来的不是什么病房,而是一间停尸房。


脑海里冒出这种想法之后周成富觉得自己有点发神经了,他又不是女人,放大感官那么感性做什么?他只是来看看程雅勤这个女人罢了。


这么想着,他就抬步朝床边走了过去,低声喊了一声:“老程。”


床上的人没有动静,周成富走到床位,手在被子上轻轻拍了一下:“老程,程雅勤,我,周成富。”


刚说完,病床上的人终于有了点动静,女人似乎在被子里蠕动了一下,接着慢慢探出脑袋,周成富耐心等着,本来以为会先看到一撮乌黑的发尖,结果一抬眼,竟然发现是个光秃秃的脑袋。


周成富先是小小的吓了一跳,他疑心抬步走上前半步,垂眼正要再喊一声,突然的,程雅勤的被子一把被掀开,一个脑袋枯瘦整张脸皮包骨头双眼凸出的青筋直爆的头颅出现在了视线中,像是汲取氧气一般长大着嘴巴,用力抬起下巴,瞪大凸出的眼珠子,僵硬着身体对着他的方向:“啊!”了一声。


周成富被眼前可怖的情景吓了一跳,都蹦了起来,连连朝后退去,而床上那个光头女人却恶劣的哈哈笑了出来,像是看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一边重新躺回去,一边拍着床单,太伸出手指着周成富道:“蠢货,吓傻了吧,吓傻了吧?”


周成富提到嗓子口恨不得都要吐出来心终于慢慢回落了下来,这一惊一乍的,他真是想伸手扇女人两个巴掌,都已经病成这副鬼样了,竟然还要来吓别人。


周成富气得拖了一把椅子,不远不近这么坐着,低头看着程雅勤道:“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你吓我是想做什么?把我吓死了,你心里就爽了是吧?”


程雅勤还在咯咯咯地笑,被刚刚周成富滑稽的模样逗得半天停不下来,她这种乐于嘲笑别人并且毫无收敛的表情还真不像她平日的作风,周成富只能将此归咎于女人这一场病病得不轻,不光化疗头发都掉光了整个人枯瘦如柴,性格竟然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可见治病的过程是有多么痛苦,独自一人又在病房里默默忍受了多久。


周成富一直坐着,等着程雅勤笑,等女人笑着笑着自己觉得没意思停下来了,才道:“笑够了吧?我这一趟也没带什么东西,能让你笑一笑,就当是给你带的礼物吧。”


程雅勤如今头发掉光了,身上的体毛能掉的全部都掉没了,原本还圆润的身体如今瘦得不像样子,皮包着骨头,经脉都凸显了出来,她在医院待了多长时间她一开始还一天天记者一天天在心里默默数着,她想等到有一天她出去了,她所有受的折磨,她都要让欧风单岩两门两父子好好尝一尝。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在医院待了多久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从楼下的病房搬上来的。


“你来干什么?”程雅勤不笑了,冷冷道。


周成富:“口气能不这么生疏么?我就来看看你。”


程雅勤:“看我死了没有么?抱歉,让你失望了,暂时还没死。”


周成富“啧”了一声,道:“程雅勤,你没毛病吧,我只是得了空闲来看看你,你嘴里现在怎么就没一点儿好话?”


程雅勤平日做治疗,身体一向很虚,那些药物吊着她的生命,却无法延缓她身上的疼痛,这要换了平时肯定是懒都懒得说一句话的,可今天就跟打了兴奋剂似的,嘴也像装上了枪炮:“好话?我看我这样,还能说好话?”阴森一笑,突然一顿,眯了眯眼,目光朝着门口道:“欧风也来了?”


周成富:“啊,他带我来的。”


程雅勤虽然身体病得不清,但此刻脑子无比清醒,自从她住进来之后,为了在单岩面前摆明立场寻求后路,他只瞧过自己一次,今天怎么突然来了?还带了周成富过来?周成富和单岩可不是一条船上的,程雅勤很清楚,以她对欧风的了解,这人肯定是想干点什么,才会故意把人带过来。他要做什么程雅勤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但她了解门外的男人,她知道他的动机,就好像她知道欧风从一开始就想给自己保全后路一样。


程雅勤想了想,脑子里一转,道:“你看我现在,觉得怎么样?”


周成富顿了顿,开口道:“不好。变成现在这样,总给我一种人没法胜过天的感觉。”周成富是一步步爬上来的,他自认为与人斗与命运斗才能有现在的成就,可人到中年五六十岁,突然一下子被疾病打垮,总给他一种“孙悟空从来没有逃脱过如来的五指山”的不确定不安全感。


程雅勤呵呵笑了起来,她抬起脖子,用枯瘦的手臂将自己纸片儿一般瘦弱的身体支撑起来,靠坐起来,看着周成富,阴测测道:“呵呵,你以为这些都是老天爷干的?你还真相信老天会长眼看到你过得好了就折磨折磨你么?你还真是太抬举老天爷了,这世界上那么多人,老天爷哪儿那么空啊偏偏找时间要整你。”


周成富觉得程雅勤这嘴巴真是有够贱的,他嗤了一声不吭声,程雅勤却自顾坐了起来,看着他,用铜铃般凸出的双眼看着他,继续道:“我告诉你,等着吧,你的下场不会比我好过的,你们这些人,”他伸出细长干瘪的手指头,指着周成富的方向,冷冷道:“所有人,挡了我们那位单大公子路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他能把我折磨成这样,也就能把你也弄成这样,他连自己亲爹都不放在眼里,还会放过你们?”


周成富一愣:“你说什么?”


程雅勤:“单岩,”启唇,一字字吐出那两个两个字,“单岩,他不会放过你的,他现在是怎么折磨我的,以后就会变本加厉的折磨你们。”


周成富是知道单岩和程雅勤相互不对付的,本来这一老一少一女一男也没任何血缘关系,周成富之前在程雅勤“宣布”放弃自己在单家的所有财产的时候就猜到可能是被单岩逼的,但单岩怎么样也算仁至义尽,愿意花钱无条件给她治病也算是有良心了,周成富还想,要自己是单岩继承了这么大的家业,眼前有这么个碍事的舅妈在,弄死他也不觉得自己残忍。


可程雅勤竟然这么说?


程雅勤摸了摸自己的脸,对周成富道:“你看我现在这样,我的身体已经完全跨了,我的样子是不是很丑?我告诉你周成富,等单岩收拾你的那天,你不会比我好过的,还有你的宝贝儿子,看看单立行,你儿子的下场,肯定比他要惨。等着吧,”她拉长了脖子,用气音一点点吐出最后几个字:“等着吧,单岩也会这么折磨你的,让你求生不能求死无门!”


周成富现在并不觉得单岩,他只是觉得程雅勤像个疯子,说出的话让他觉得恶心瘆的慌,真是一点留在这里的心情都没有了,他站起来,皱眉道:“你休息吧。”说完就朝门外走。


程雅勤却在身后的病床上笑,咯咯咯地笑,好像已经做好了等待他下场的准备。


周成富出去之后觉得晦气死了,冷了一张眼推开门,门外欧风转头看他,对着他点了点头,便带着他离开,半句话也不多说。


周成富心里有点气,他觉得程雅勤就是见不得他好,可他冷静下来翻来覆去想想,就觉得程雅勤现在的下场确实挺惨的,什么都没有了,一辈子到最后都不能体面死去,搞不好还要被病魔折磨好几年。


下电梯的时候,一直沉默的欧风不知哪里来的感慨,对着金属电梯门感慨道:“单岩专门开了个账户,把程雅勤弄到了这里治疗。”


周成富心里咯噔一跳,他知道欧风说这话意有所指,难道…………


周成富这天回去之后翻来覆去想了很久,他觉得单氏如今情况不妙,单岩的回归似乎早就预示着一场风暴的到来,他要是坐以待毙,一定会成为这场风暴的刀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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