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栎燃快步跑到他身边,脚步声惊醒了他,沈燿擎大口喘了几口气,强打着精神,反复说着一个字,声音从喉咙深处迸发,看得出来他在大吼,额上的青筋都爆着,但是出口的话,却只是沙哑的气声,几乎完全听不到声音。
他瞪着林栎燃,反复的吼着。
“走.....走.....”
林栎燃打开药箱埋头处理着他身上的伤口,止血,清创,动作异常的轻柔。
“偏是哑巴爱说话,听听你的嗓子成什么样了,还不省点儿力气喘气,当心一会儿翘辫子。”
林栎燃开着玩笑,好像被人拿枪指着脑袋的不是他。
沈燿擎腿上的枪伤已经凝血,弹头留在肉里,必须手术取出,尽管林栎燃一个人也可以完成,但是这免不了就得让沈燿擎受罪。林栎燃犹豫了一下,决定一会儿看看情况再说。
退一步讲,就算他想做,也决定做,他身后十几个人荷枪实弹的对着他,他们能不能让林栎燃做这个手术,还得另说。
“走.....”
沈燿擎固执的重复着,见林栎燃没反应,他开始挣扎着不让他给自己包扎,动作大的几乎要跳起来,绳子深深的勒进皮肉里,露出深紫色的淤痕。
他在赶林栎燃走。
“留下来很危险....不能让林栎燃留下来.....”
这是沈燿擎潜意识里反复滚动着的,几乎出自本能的一句话。
他要林栎燃安全,他要林栎燃没有任何危险。
他如此的激动,如此的失控..
是因为…
他从没想过林栎燃会回来。
一个养尊处优,刚逃脱死亡阴霾的公子哥儿会重返魔窟,身涉险境的去救他,沈燿擎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想,不习惯去想。
他孤立惯了,孤独惯了,以前这样情况从来都是他一个人去面对,獒血的队员都被他拦在安全线之外,有危险他先上,有麻烦他留下,这好像都成了一种习惯,一种定律。
当他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看到林栎燃那双晶亮的眼睛的时候,当他浑身剧痛难当,看到林栎燃替他包扎的时候,当他万念俱灰几乎放弃,看到林栎燃握着他的手,告诉他一切都交给他的时候,沈燿擎这才知道,原来他也有会有需要依靠别人的那一天。
他一直以为,自己什么都行。
他一直以为,什么都要靠自己。
他才知道。
现在才知道。
原来他也会累,会怕,会需要鼓励和安慰。
这是林栎燃告诉他的。
林栎燃用眼神,用行动,把那句话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上。
你放心,有我在。
林栎燃一直在重复着这六个字。
沈燿擎的心,突然很酸。
但酸过之后,是暖暖的,带着泉水叮咚,青春飞扬的甜。
林栎燃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那份舒心,那份温暖,像是三月的温阳,四月的海风,仿佛有着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力量。
林栎燃给了他希望。
沈燿擎曾经想象过,那个能让他放下压力和包袱去依靠的人大概是什么样子,而现在,这个人就在他面前,专心的照顾着他。
沈燿擎懵了,彻底的懵了。
他的死对头,那个小医生竟然能让他倾心依赖。
这….
这是….
缘分?
不对…
羁绊?
不像…
冤家!
沈燿擎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定义。
活冤家。
沈燿擎迅速决定,就用这三个字形容林栎燃和他的关系。
因为这简直是太贴切了!
这么可爱的一个活宝,沈燿擎绝对不允许死神把他抢走。
所以他打定了主意,要把林栎燃赶出谜尘。
尽管这是天方夜谭。
但却是他的心。
可惜,林栎燃无法知道这些想法,因为沈燿擎一直昏迷着,偶尔剧痛才会有些反应。
“让他走。”林栎燃对身后的毒贩说。
他看的出来,自己身后的那个人应该是这群毒贩的头头。
林栎燃想把沈燿擎送到安全的地方,正如沈燿擎想保护他一样。
这两个人不知不觉的,都在尽全力的保全护对方。
“让他走是没问题,本来我们的目标就不是他。”头头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笑容可掬的说:“他的命交给你,林大少爷要他生他就生,要他死他就死,我们不参与。”
头头起手刀落,沈燿擎身上的麻绳立即被割断。
林栎燃把沈燿擎半搂在怀里,手上的功夫极尽精细,边揉着他身上的淤血边说:“目标不是他,那就是我咯?我一个大夫,能让你们动用这么大阵仗,真是受宠若惊。”
“林大少爷不愧是谜尘的老板,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讲话,一点也不费劲。”头头鼓着掌,凑到林栎燃身边,“兄弟其实本不想这么粗鲁的,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林栎燃头也不抬:“连我是谜尘的老板都知道,看来你也下了不少功夫。”
“林大少爷过奖。”
“要我的命,不用费这么大劲儿。”
林栎燃刚要拿手术刀想把沈燿擎身上的破衣服割开,立刻就有一个喽啰冲上来,嘎啦一声拉弹上膛,恶狠狠的让他把刀放下,他以为林栎燃又要飞刀伤人,刚才带着人质突围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对付狙击手的。
头头假惺惺的呵斥喽啰退下,自己蹲在林栎燃身旁,故作好心的给林栎燃递着药箱里的剪子和纱布。
“有人托我转达给林大少爷一句话,其他的,并不是兄弟的本意。”
“其他的不是本意?那把我的酒吧砸的稀烂,这算是随话附赠的赠品?”林栎燃冷笑。
“林大少爷太难请了,兄弟不得不出此下策。”
“行了,我没工夫跟你废话,要说什么请便。”
头头忽然压低了声音,带着玩味的笑意说道:“陈先生让我转告您,有些人,您还是离得远一点儿比较好,这样对您,还是对别人,都有好处。”
“你说的我听不懂。”林栎燃给沈燿擎打了一针吗啡,替他止疼。伤口引起的低烧已经让他的嘴唇毫无血色,白的像是张纸,额上全是大颗的汗珠。
“懂不懂的,您心里有数,兄弟告辞了。”头头拱了下手,带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喽啰,往最开始囚禁林栎燃的那间包房走去。
那里有一条暗道,出口在一个极其隐蔽的巷口里,林栎燃之前就是通过它放走了那几十名人质。
谜尘现在已经被完全包围,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更何况是人。这群毒贩们要是想逃命,除了暗道这一条出路,再无其他办法。
刚才急着进来解决沈燿擎的伤,林栎燃根本没顾得上给林啸海他们说这条暗道的事儿,这下,竟给了这群王八蛋可乘之机了。
“对了林大少爷,我好心提醒你一下”,正要出大厅门,头头突然回过头,笑着说:“如果你想救那个当兵的一命,那就最好保证后厅只有你和他两个人,多一个人,他说不定就会烟消云散了。”
头头指了指沈燿擎,然后大笑着离开。
他的话不明不白,很是蹊跷,林栎燃只想了一下,就忽的站起身,疯了似的在沈燿擎身上翻找着什么。
马上,他就在沈燿擎脖子上看到了那条闪着蓝光,正在倒计时的项圈炸弹。
电子屏上清晰的显示着,距离炸弹爆炸,还有29分58秒的时间。
林栎燃从药箱里翻出自己的镊子和手术剪,小心翼翼的剖开了炸弹的外皮,电路板赫然在目。
这块电路板虽然复杂但并不是无解,只要静下心来,林栎燃完全有把握把它给拆除。
他仔细的整理着繁杂的电线,一根根清楚的标记,当发现有两根接入了炸弹更深层的地方时,林栎燃愣了一下,那块区域幽幽的还闪着些红光,只是这光不是很明显,像是被什么包裹着,给挡住了。
林栎燃极轻的把黑色的胶皮再次剖除,里面露出的第二条项圈炸弹,让他的脑子轰的一声,瞬间空白。
炸弹套炸弹,电路连电路。
两条炸弹的设计完全一模一样。
连环弹!
这是最难拆的炸弹!
林栎燃强压着心头的惊愕,忙转着红色炸弹去看倒计时的显示牌。
14分59秒。
正好是蓝色炸弹的一半。
林栎燃握着沈燿擎的手不由的紧了一下,沈燿擎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紧张无措,慢慢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痞兮兮的笑着叫了声“小医生”,林栎燃嗯了一声。
见他盯着自己的脖子看,沈燿擎知道他已经发现了炸弹,特豪迈的挥挥手说,“你也看见这项链儿了?不错吧?还带闪光的哟。”
沈燿擎咧着嘴笑。
“你叫什么名字。”林栎燃冷不丁的问。
“怎么了?”沈燿擎有些懵。
“就想知道你叫什么…..”林栎燃继续摆弄着炸弹。
“沈燿擎,燿灼生辉的燿,擎天大树的擎。”
“擎天大树?齐天大圣的弟弟么?”林栎燃笑起来。
“干嘛是弟弟,咱就是齐天大圣多好。哎我说小医生,你还呆在这儿干嘛?麻利儿的出去给老子叫拆弹专家进来。”沈燿擎踢了踢林栎燃,赶他走。
林栎燃不搭理他,一会儿工夫,啪啪的剪断了好些根线。
他在拆弹。
这是他电信的专业。
仿佛过了一年那么长,林栎燃又问了一个问题。
“二选一的话,你选谁?”
“选什么?”沈燿擎不明白这小子到底想干嘛。
“如果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出去,你和我,你会选谁?”
林栎燃仰着脸,两只眼睛亮闪闪的,仿佛夜空上熠熠生辉的星星。
“你。”沈燿擎想也不想的说。
“我猜也是。”
林栎燃抬手刷的就剪断了最后剩下的那根红色的电线。
蓝色炸弹的倒计时牌停了下来,红色的那个正好是13分14秒。
就在沈燿擎的目瞪口呆下,林栎燃把仍旧跳动着倒计时的红色项圈炸弹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这一刻,林栎燃的眼睛里,是沈燿擎震惊又心碎的眼神。
二选一。
他也做了一个选择。
他选择的同样是你。
这个你。
是沈燿擎。
作者有话要说: 春节期间,大队开拔东海巡航训练,咱脸比较白,训练结束后,赶上了第一批探亲假准假,这不,刚回家,就来码字更文。
啦啦啦啦~~我骄傲~
新年了,恭祝大家福如东海,财比南山,事业有成,工作幸福,家庭和乐,身体健康。
獒血陪着大家过了第一个年,我很感慨,也很感动。
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每一次的点击和评论。
无论再忙,再累,我都会把獒血写下去!
我们一起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