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的身份问题,从来都不是杨希言的困扰,就像杨光说的一样,他以为他跟杨希言都需要时间来适应新的身份,却不知从长辈到情人之间的身份过渡,对杨希言来说,好像一点问题都没有。
“希言?”上一秒还在微笑的孩子,下一秒却突然闭上眼睛倒了下来,杨光一愣,下意识的抬手就要去触摸杨希言的额头,又忽然反应过来,如果杨希言有什么身体不适的状况,那之前去医院里司徒磊肯定不会发现不了。
他抱紧那幅纤瘦的身体,一脸紧张的问道:“怎么了?”
怀里的孩子摇了摇头,一只手揽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杨希言闭着眼睛,伏在那温暖的肩膀上,轻声道:“二叔,陪着我好吗?”
他的语气太过于平淡,没有了曾经的那些不安和乞求,却也没有之前的愉悦,那种平静的只是单纯说出自己要求的口吻,让杨光微微的有些诧异。
所以他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杨希言,只到怀里的孩子因为他异常的沉默而睁开了那双清亮的眼睛。
杨光突然发现,这个孩子似乎从来都没有变过。
当年在杨家看到他的时候,他也是这种目光,专注的,安静的,看着你时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像是装满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曾几何时,杨光担心这种纯粹的目光总有一天会消失,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孩子已经长大,他的双手也不再是那么干净,即使如此,却依旧像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漆黑的眸子与他平静的对视半晌后,又慢慢的闭上,额头抵在杨光颈间的皮肤上,杨希言轻轻的蹭了蹭,再一次开口要求:“二叔,陪着我。”别离开!
“好。”终于应了,杨光笑了起来,伸手抚了抚他不再紧绷的如同弓弦一般的背脊,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有话要问我的。”
这个孩子对他表现出来的不信任感那么明显,杨光甚至都做好了再次被质疑的准备,却没想到他接受的这么轻易。
所有强撑的坚强突然的撤去,连同那些不安,慌乱,和猜忌,脆弱的少年把疲惫的姿态完全的展露了出来,不是为了博取同情,而是相信自己已经不再需要伪装了。
杨希言的表现永远都是这么直接。
像是一池湖水,因为追逐曾经波涛汹涌,曾经冰冻三尺,湖边的所有生机曾经一度被泯灭干净,而今当湖面终于平静,春暖花开般融化了所有的冰寒,那些希望的蔓藤便复苏了生机,一路蜿蜒疯长,开花结果,印衬着那池湖水也同样的生机勃勃。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感觉,杨光没有经历过,他只知道,杨希言的改变轻而易举。没有质疑,因为他信!
即使他曾经表现过不信。
环上脖子上的手一紧,有些事情仍会让这个孩子感觉到紧张,他问杨光:“你生气了吗?”
“没有。”或许有些介意,但也知道会闹到今天这个局面自己要占很大一部分原因,所以杨光还真没办法责怪这个孩子什么,就算之前有过小小的指责。
“以后不会了。”怀里的孩子小声的保证着。
因为不确定,才会有无数个猜想,诞生出不信任,也是必然的。但是信任是始终存在的,也一直都会存在。
只要杨光亲口说的,他就会相信!
“困了吗?”
怀里的孩子一直没再说话,闭着眼睛的样子让杨光分辨不出他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事情。
杨希言现在的身体轻易疲惫,也是因为杨光失踪的事情身体耗的有点厉害,不管祁妈再怎么努力,恢复的一直都很缓慢。所谓心病还要心药医,杨光想,今天开始,势必祁妈的补汤该起点作用了。
果然是睡着了。
低头查看,杨希言握着他的手,呼吸均匀。
杨光没有动,他知道如果现在他把杨希言送回房间去,那么用不了多久,这个孩子就会因为梦魇而惊醒。
杨光不是什么都没注意到的,即使杨希言什么都没说,一直注视着他的人却把一切都尽收眼底。
就算没有了砸碎的台灯,他也知道这个孩子在每天离开他的书房之后,都是一个人睁着眼睛到天亮的,也因为这个原因,杨光这几天熬夜办公的时间都不短。
他并没有再主动说出过什么安抚的话,他知道现在的杨希言需要的并不是安抚。
指尖微动,轻触那张削瘦的脸庞,杨光垂下眼,看着那幅终于褪去了忧郁和惊慌的安详睡颜,深邃的眼眸里带着几分无人能辨的细微情绪。
不管是哪一种身份,我都希望你活着,好好的……
谁的叹息声,轻不可闻。
杨希言醒的时候,仍是在杨光的怀里,他身上盖着那张本该搭在躺椅上的毛毯,但是温暖却不是来自于那里。
杨光正在接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在说着什么,他只是听着,偶尔回应一声,声音并不大,察觉到杨希言醒了,他低下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只是松开了一直紧揽着他的手。
那只手臂上的肌肉有些紧绷,想也知道是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导致的。
杨希言站起身,不顾地上掉落的毛毯,握紧那只手臂轻轻按压着。
他的举动让正在接电话的人表情柔和了一些,唇角弯了弯,杨光对电话里的人吩咐了两句,便挂断了。
看了看时间,杨光问:“我吵醒你了?”二个小时不到而已,预计他不应该醒的这么早的。
杨希言摇了摇头,在杨光摆摆手示意他已经无碍并收回了那只手臂后,他突然俯□无比自然的在杨光的唇角留下了一个轻吻。
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么突然的动作,杨光的身体本能的僵硬起来,四目相对半晌后,他有些无奈的抚了抚自己的唇,对那个一脸平静的少年保证道:“我会适应。”
“好。”杨希言又笑了。
杨光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随便给出什么保证的,像现在这样……
“希言……”揉了揉额角,看着那抱着枕头穿着睡衣伫立在自己房门前的少年,杨光有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这进展有些太快了吧!
再次咬牙切齿的在心里把司徒磊又诅咒了一遍,杨光努力让自己的神情保持平静,“希言,适应是需要时间的。”完成一种身份的转换,并不只是单纯的一句话的事,杨光不是精虫上脑的男人,他仍然理智,所以会感觉到别扭。
伸手揉了揉杨希言的头发,杨光说:“回房间去。”虽然知道拒绝很伤人,但是有些事情不能完全的脱离自己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