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缠绵多日,a市市民已经好几天没见着太阳了,在这样的天气下,连街道上的行人也都跟发了霉一样,一个个无精打采地奔走着,不免觉得心情烦闷。
季凌风倒是个例外,他此刻左手捧着一摞书,信步走在回家的小道上,模样悠闲,没有了那人的步步紧随,这感觉和雨后的新鲜空气一样让他舒心。现在才下午两点,他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一会儿,起来喝杯咖啡看会儿资料,再去接小团子放学,晚饭过后躺在沙发上跟他窝一起看电视……显然,这种对怯意生活的计划和想象比起前二者更令他舒心。
不过这种舒心只维持了一小段路。今天出门时只是阴天,天气预报又说没雨,所以他也没带伞,可事实证明天气预报就是个坑,而更不幸的是他跳坑了,不出片刻,就有雨滴穿过了道旁的枝叶密林落了下来。
季凌风加快了脚步,可走了没多久,绵绵细雨就突然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落得更急更快,雨打树叶的声响渐渐增大渐渐频繁,终于一滴滴地落到了他身上,就连道旁枝繁叶茂的大树也挡不住了。
离家还有十几分钟的路,他想将书顶在头上挡挡雨,无奈右手还绑着石膏,左手一只手将书抱在怀里还可以,拿就拿不过来了,季凌风一咬牙,决定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家。
石子铺就的小路,此情此景下实在不算平坦,并且在双手都不能摆动的情况下,奔跑中的人们更难保持平衡,季凌风也不例外,一个没注意,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一绊,直直地朝前倒下,怀中的书也飞了出去。
他整个人“哐”的一声砸在了地上,实打实的声音听起来都觉得痛。左手本能地一撑地,少不得被凸起的石子蹭破了皮,右手也被震得一麻,酸麻过后,尖锐的痛感传来,令他死死咬住了嘴唇。
季凌风十分狼狈地起身,脚步还有些不利落,膝盖也磕得生疼,身上的衣服被浸水的地面弄得脏兮兮湿达达的。他甩了甩腿,看了眼地上的书,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叹了口气,俯身去拾。
有些书本被摔得开着页盖在地面上,路面上的灰土与雨水搅合在一起,虽然不算泥泞,但也不干净,于是污痕就这么直接印在了洁白的书纸上。
季凌风虽然没有十分严重的洁癖,但至少爱干净,若换做从前,他宁愿再买一遍书,不过今非昔比,这些书本资料还花了他两三百块钱呢,就这么扔了不免觉得可惜。
于是蹲下|身将书一本本捞起,抖落了表皮上的脏水,刚想抱回怀里,却又顿住,他如今只有左手能用,然而一只手捧着书就没法同时再去拾书了。
雨越下越大,在大到了一定程度时开始保持下去,雨珠顺着季凌风的脸庞滑落到下巴,再接着落入土地,大雨已经将他的单衣打湿,所以他此刻反倒不怕淋了,他维持着拾书的姿势蹲在那儿,像是有些愣神。
就在这时,一只手无声地从他身侧伸出,俯身帮他将地上的书本拾起。
无需回头,无需转身,他已经知道是谁了。
那只手曾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向他,也曾刻薄地甩开他,那手掌坚实而温暖,那感觉亲切而熟悉,以至于只这一眼就足够季凌风认出身后的人。
他这才忽然觉出雨停了,或者说只有头顶的一方小小天地中雨停了,而外界的大雨依旧将他们笼罩,残留在发丝中的水还不断在他颚下滴落。虽然已经是暖春,但风一吹,他仍然一个哆嗦。
季凌风没有回头,也没有动,那只手在帮他拾起离他最近的一本书后停顿片刻,谁也没有说话。
终于,还是身后的人先开了口,“拿着。”
季凌风这才僵硬地转过头,想伸手接书,可递到他手中的只有一把伞。他看见唐君哲向前走了几步,帮他去捡剩下的书。
季凌风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看着雨水打湿他的衬衫,直到雨中那人轻掩口鼻,用极低沉极压抑的声音咳嗽了几声,他才骤然回神,垂眸道:“不用了。”
唐君哲动作一顿,随即收了手,转身看着季凌风。
季凌风也在看他,看着被打湿的衬衫贴上了他的皮肤,看着雨水同样从他的下颚滑落,可这样一个男人,即便被雨水淋湿也显不出狼狈来,他的身姿依旧挺拔,给人的感觉依旧挺拔。
他走了过来,与他站在同一把伞下,这方雨晴的天地瞬间变得狭小,小得令季凌风感到窒息。
唐君哲接回了伞,道:“我送你回去吧。”
声音里依旧带着鼻音,季凌风摇摇头,“你感冒了?回去休息吧。”
“没事。”唐君哲听罢,唇边似乎闪过一丝的笑意,甚至没有在意对方婉转的拒绝,语气中仍然带着柔和的暖意,“别拿身子置气,雨大了,你又没带伞,我送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