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那封镇。
这是一片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土地:鳞次栉比的建筑物高耸入云霄,红白相间的石砖拼贴而成的城堡遥遥相对,随处可见的低矮栅栏与昂然屹立在正中央的雕塑。繁华的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来去匆匆。健壮的佣兵大声嬉笑怒骂着,孱弱的魔法师们脸上挂着高傲冷漠的表情,还有各色奇装异服的炼金术士。要是仔细观察,还能看到匆促走过的行人之中,有几个男子露出尖尖的耳朵...
此刻,街道另一端,忽的走来两个男子。年长的那个身着黑色风衣,紫色的长发被松松地随意束着,暗红色眸子。从风衣微微露出的边缘中可以看到,他的腰间装备着一把刀,且绝不是装饰之用。而年轻的那个,还未带上岁月的洗礼。青年身着一件青色衣衫,黑色的眼睛,以及一头柔软的黑色短发,——说是短发又显得有些过长,此刻正服帖地垂落在肩头。两人的脚程很快,不一会儿就走过大半条街,然后进了街道末尾的一家餐馆。
“伊莱艾米,你们来啦。”挺着大肚子的妇人走了过来,亲自招呼他们,“今天还是老样子吗?”
“是的,艾德莱丝大婶。”青年笑眯眯地回答道。
“好咧。等一下哦,马上就好~”妇人冲里面喊了一声,直到听到一句应答,这才又回转头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青年搭话,笑容和蔼,“你和伊莱的婚期是定在今晚吧?”
“嗯。”听到自己的婚事,青年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眼神连连瞟向一旁端坐扮成无事人的男人。在接收到爱人满怀嗔怒的眼神健脾,紫发男子扯了扯嘴角,只感觉到头一阵疼痛,——眼前这位大婶,天天都要八卦一下他们两人,那热忱之高简直就让他们错以为是她要嫁人,而不是他们的婚礼。按了按突突乱跳的太阳穴,他开口:“婶子,您今天就放过我们吧。”
“哟,两个小兔崽子,一点良心都没有!婶子看着你们经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终于在了一起,心里高兴得紧。你们倒好,还不许婶子多说两句乐和乐和!想当初,是谁替你们暗度陈仓...”男人的这句话,很明显戳中了妇人的怒点,她叉着腰,劈头盖脸冲着伊莱开始啪啦啪啦数落起来。
“大婶,我们知道您是为我们好。”艾米眼见场景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连忙直起身来打圆场。他的脸上堆起笑容,忙不迭地冲着艾德莱丝道歉,“您骂我们没关系,可别真动怒啊,肚子里的小宝宝最要紧。”
“扑哧!真是,拿你们没办法!”妇人绷不住脸上的假怒火,猛地笑了出来,那原本平白无奇的脸,竟因着这温柔的笑容而变得动人起来。随即,她摇了摇头,“没见过哪家的孩子,成婚这天还跟着未婚夫满世界乱跑的!算了,我也不在这里讨你们的嫌了。只是晚上的喜酒,你们要是敢不让我喝一杯,后果...哼哼。”
“当然当然。请婶子一定赏光来喝一杯。”伊莱也赶忙站起来,笑道。听到他的话,妇人终于满意,笑着离开:“这还差不多。”
“呼——。”眼见得艾德莱丝走远,艾米长出一口气,下一秒又像是全身被抽走了力气一般,忽的瘫软在桌上。将下巴搁在手臂上,他看着对面的爱人,语调含糊不清,“我说,艾德莱丝大婶也太热情了吧。要再不举行婚礼,在这每日的问候下,我都觉得自己有崩溃的趋势。”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笑着揉了揉对方的黑色短毛,伊莱顺手给他倒了一杯茶水,递到青年面前。“谁让她最疼我们了呢。况且,我们能够在一起,也多亏了婶子。要不是她给我们提供各种方便,我都不知道当初我能不能坚持下来...”自嘲似的勾起一抹弧度,男子的脸上明显带出了追忆的神色。
他出生于一个大家族,至少在卡那封镇,绝对称得上是豪门世家。而艾米,则来自于普通人家。——典型的豪门公子与贫家小子。哦,忘了提一句,在他们这个国家中,不止男女,男子或女子之间也都可成婚,同样受到国家保护。至于他与艾米的相识,就要追溯到很早之前。幼时的他看见对方正被一群小孩围攻,也没想三七二十一就跳出去吸引仇恨值。结果那群小孩见他是伊家长子,也不敢与他争执,当下一哄而散。
当后来他问起小艾米为何会被围攻时,那人的神情直到现在都还映在他的脑海之中:小小的粉团两只黑色大眼睛里全是泪水,用软软的糯糯的声音说“因为我没有把钱交给他们”。他也记得,在他叫人帮艾米上药时,蹭破了皮一直淌着鲜血的小孩一声不吭地忍着痛,倔强而又坚强。就是那一瞬间,他看着小艾米,不知怎的竟忽然涌现出一股保护欲,——他想保护他。
渐渐地,随着年岁的增长,他越来越多地发掘出对方的不同面,也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竟越来越在乎那人。而那份保护欲,在不知不觉中也变成了占有欲,——他想要独占他,最好的办法就是与艾米结婚。然而,与所有豪门贫家恋一样,他们的相爱遭到了伊家的反对。不过很显然,岁月沉淀的情感远远重于外力阻隔,两人由明转暗。如此东躲西藏奋力拼搏了7年,期间甚至用尽了各种手段与筹码,最后快绝望时,终于换来了伊莱爷爷的松口。婚期,也被定了下来,更是当众公布,也算是两人苦尽甘来修得正果了。
只要今天一过,艾米就是自己的小娇妻了...
想到这,伊莱紧抿着的唇也忍不住微微上扬了一点,带出一点欢喜的弧度。只是——,下一秒他又收敛了这个弧度,面色再次恢复成冷淡,甚至隐隐有些怪异起来,——为什么心底的喜悦如此浅淡?自己预料的那种期待与狂喜呢?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