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都买好了东西,三个人刚好坐一桌。
blair和july不熟,只能泛泛的客套几句,问了些诸如,“喜不喜欢纽约?”“觉得天气怎么样?”之类的问题。隽岚如实回答,她并不是第一次来,从前还在这里住过一年多。blair又问她是哪一年的事情,聊着聊的就说到她前一份工作上去了。
回想起来那一定是她运气最好,过得最顺溜的几年。因为叶嘉予在纽约,她毕业之后也一门心思想在这里找工作。她念的大学很水,成绩更水,而且那一年经济危机还余波未尽,很多跟她差不多水平的人花了大半年,满世界的拉关系才找到饭碗,她却是一击即中,参加了一家银行的校园面试,很顺利就得到一份做信贷风险分析的工作,专业对口,顶头上司人很不错,虽说薪水不是太好,但养活自己还是够的,而且上升空间很大。只可惜所谓的“上升”始终存在于计划中,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在那间银行只做了不到十个月,就辞职去香港了。
郁亦铭在旁边一直都没出声,听到这里突然开口问她:“既然这么好,为什么要去香港?”
隽岚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是为了叶嘉予才离开纽约的。当时金融业年景不好,叶嘉予那个行当更是如履薄冰,他在香港找到一个更好的机会,他家里也需要他相帮,而香港离塘厦很近。提出辞职之前,她也曾犹豫过,但那个时候,他们过得那样好,她不能想象与他两地分居,跟他去香港,似乎是唯一的选择。说起来就是这么简单,但这样的答案肯定是不上台面的。
“个人原因。”她笑了笑,想就这样混过去。
郁亦铭却不放过她,又问:“什么个人原因?”
她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给她出这样的难题,当着blair的面,又不能对他说“关你屁事”。
“不用管他,”blair笑着圆场,“ming这个人是有些奇怪的,不过,他们那种人都这样,也难怪。”
“他是哪种人?”隽岚又来了兴致,斜睨着郁亦铭,反将他一军,倒要看看他在老板面前还敢不敢撒泼
“ming这个人太学院派,不懂人情世故,”blair道,“他初来jc的时候,我其实很意外他会接受这么一份工作,所有人都觉得他适合理论研究,他的大学教授对他喜欢的不得了,那推荐信写的,跟亲儿子差不多。”
开头还有点揭短的意思,后面的话却又是在夸他了,隽岚觉得没劲。就在此时,好像为了证明blair对郁亦铭同学的认识是不正确不全面的,又有个姑娘朝他们坐的这一桌走过来,短发,穿套装,胸前吊门卡,看样子也是在附近大厦上班的,挂绳上的logo仿佛是一间律所。
女律师到底要比接待员内敛一些,没有再演一出久别重逢,只是跟郁亦铭打了声招呼,然后幽幽问他:“我的星盟里程卡还在你那里,什么时候还给我?”
“我打电话给你,一定。”郁亦铭不置可否,可能是因为当着blair的面,他到底也是有些尴尬的。
“好,等你电话。”女律师又幽幽答道,瞥了一眼隽岚,就走了。
从头至尾,隽岚始终侧目旁观,心里想,blair还说你学院派,你这分明就是妇女之友嘛。
却没想到还有更劲爆的,女律师走掉之后,聊天继续,blair转向郁亦铭,说:“对了,见到你妈妈,代我谢谢她,这次培训准备时间这么短,若不是她帮忙,怕是请不到牛博士。听说这次jc协办那个研讨会,请的哪几个学术界的嘉宾也是她帮忙牵的线,是吗?”
这几句话里面信息量太大,隽岚的脑子差一点当机,细一想又有些纳闷,郁亦铭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唔了两声就过去了。
下午培训开始,牛博士在上面讲课,隽岚在下面开小差,google了一下dr. ne的案子没?那间公司在班加罗尔,说不定还要去一趟印度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笑着打断她,“走再远,遇到的也是差不多的人,过的也是差不多的日子。”
“那你还想怎么样?”
“试试看走出去,过不一样的日子。”
“一年有二十天年假,尽管去旅游好啦。”
“我说的又不是跑去什么国家公园自虐,或者什么名胜古迹前面拍照。”
“哦,我知道了,”听他这样讲,她突然灵光一现,“你说的是去纳帕采葡萄,或者在纽约开出租车,对吧?”
“我还在coney island的游乐场扮过动物人卖过热狗,还在帕萨迪纳教过跆拳道……”他补充。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又来jc工作?”
“这跟我刚才说的不矛盾,”他笑了笑,回答,“除非你否认做小白领也是一种人生体验。”
她听了就来气,无端端跑来与她抢升职机会,原来只是他众多“人生体验”中的一种罢了。
“好,那这一次你打算体验多久?三个月,一年?完了之后再去哪里?去山东种土豆,还是阿拉斯加做渔夫,还是,还是……”她莫名其妙激动起来。
他却静下来看着她,一路走着都没有再讲话,直到走进地铁站,突然停下来,对她说:“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她问,
“上午培训的时候输给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她莫名其妙,很想冲他一句,知道你聪明,不用总是出来现了!
他却还要卖关子,四下看了看,说:“这里人这么多……”
正是下班时间,地铁通道里人来人往,走得慢一点都有可能被人家撞到,见几步之外有个快照亭,他拉她进去,顺手放下门帘。亭子里就那么巴掌大一块地方,板凳刚刚够两个人并排坐,也得紧紧挨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