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们从纽约搬到香港,嘉予是过去高就的,离家也近了许多,而隽岚却要重新找工作,找房子,一切从头开始。那个时候,她不是没有过怨意,或许也是因为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年纪大起来,渐渐的就会去想一些从前没有想过的事情。但她还是没有跟嘉予说过什么,为什么不说?是怕他不肯?怕结果不好?还是在等他提出来?隽岚自己也说不清楚。
到香港几个月之后,她开始在jc上班,有租房津贴,薪水也还过得去,零零碎碎地一切都安顿下来了。某天夜里,她半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他从外面回来,她已经睡着了,他在她身边坐下,摸摸她的脸,把她叫醒,突然对她说:“找一天跟我回家吧,外公身体不好,我想去看看他,我家里人也都说想见你。”
隽岚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见家长的事,按照嘉予的说法只是因为阿公身体不好,但后来又听嘉颖说,是因为她过生日,大哥问她要什么礼物?她说:“礼物就免了,你带个女朋友回来吧。”所以,一切都要谢她。为阿公探病,给妹妹的礼物,可能就是一半一半吧,到底为什么似乎也没什么可穷究的,毕竟这也是迟早要做的事情。
而且,在这件事情上,叶嘉予做的是很周到的。带隽岚回家之前,他特别空出一周时间,跟她去了一趟上海,拜访她的父母。一家人坐在外滩江边的餐馆吃午饭,初秋,难得的湛蓝的天,江面上空气澄澈。那间餐馆,他们几年前就来过,如今再来,却是全然不同的感觉。
爸妈对嘉予很满意,饭桌上,所有人都表现良好。直到最后,妈妈话多起来,拉着嘉予,不停地说自家女儿有多好多好:“嘉予啊,我跟你说,你可要好好对我们隽岚,现在外面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有几个?从小到大就是读书练琴,练琴读书,从来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这也是因为我们对她管教的严格,我跟她爸爸一直觉得,什么时候就做什么事情,高中里应该念书的时候就认真念书,等上了大学可以开始交朋友,大学毕业嘛就应该开始考虑成家立业的问题了,你说是不是?”
嘉予在一旁听着点头,隽岚看看他,有些尴尬,觉得妈妈好象王婆卖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套“什么时候就做什么事情”的理论,她好像从来都没听见过。
他们在上海总共待了六天五夜,嘉予就住在她家,夜里就睡客厅。他身材高大,躺在那张三人沙发上,腿都伸不直。隽岚的爸妈知道他的家境,觉得有些不过意,他倒没什么,好象这是很自然的事情。隽岚也不原意他去住酒店,爸妈在这里,她肯定不能跟他住过去,倒不如就这样,朝夕都能见到,更像是一家人。
离开上海的前一天,半夜,她溜出去,把嘉予叫醒,带他去她的房间。这样偷偷摸摸的反倒有种别样的刺激,她差一点叫出声来。事后,他躺在她身边,床很窄,两个人并排睡着几乎严丝合缝。
“这把旧琴你还留着?”他看到挂在墙上的吉他。
“嗯,离开纽约的时候一起打包寄回来的。”她回答。
“不是买了新的了嘛,我以为你丢了呢。“他又说。
“没有,”她摇头,迷迷糊糊的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临走之前,妈妈叫隽岚去房间里,拉着她的手,对她说:“要是他家里人不喜欢你,你就回来噢。”
隽岚觉得这话有点搞笑,看妈妈眼泪挂在眼眶里,突然也动了感情。这或许就是人生中必须经历的事——二十多年被珍爱的孩子,长大,离家,是否还能被别人继续这样珍爱着?对为人父母者来说,这是一个哪怕只是想一想,心都会抽紧的问题吧。
就这样,隽岚第一次上门,一切顺利,皆大欢喜。那之后,所有人总算把心放回肚子里了,包括她爸妈,还有冯一诺。
隽岚把阿公的话告诉一诺。一诺听了就笑她,叶家的媳妇怕是没那么好做,嘉予的阿公这么说,意思很明白了,要做叶嘉予的老婆,最重要就是会生养,生的多,而且一定得有男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