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玉走进暖清宫的时候,偌大一个宫殿,就点了一盏灯。
苏胤正坐在案桌前,手里拿了本奏折,昏黄的烛火模糊了他硬朗的轮廓,让他英俊的脸带上了几分暧昧不清。
贺清玉远远地看着,心里怔了一下,此刻烛光后面坐着的人,面色平静,让他很犹豫该不该说出穆绝的事。
他走了进去,苏胤抬起头来,见到是他,按了按眉心,声音嘶哑地对他道:“你来了,坐!”
苏胤面色虽如常一般平静,但是眼角却带着淡淡的倦意,贺清玉见着时愣了一下,然后才再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苏胤是个沉着的人,贺清玉和他相处得久了,他眼角的那些倦怠一眼便能让贺清玉猜出他的心思,皇上大概,也是遇到了棘手的事。
他想着这些,坐在椅子上规规矩矩地动都不敢动,是不是来错时间了呢?偏在这种时候来向皇上报告穆绝的事,这不上赶着讨骂吗?
贺清玉心里哀怨地叹了口气,虽然明知道会挨骂,但是他不能只考虑他自己,就算不管穆绝,皇上有忧虑,他是臣下,总归要跟着分担。
做“红人”就是这一点不好,好事坏事你都得跟着担,担得不好还要及时向领导报备请求改过自新的机会。
想到这贺清玉忧愁地缕了缕压根不存在的山羊胡,然后便听苏胤对他道:“朕得到消息,穆绝被连洛抓了,是吗?”
苏胤不咸不淡地便突然冒了这么一句,暗自忧桑地贺清玉心里跳了一下,立马转头看向面前的人:“皇上,关于这件事,微臣……”
“这不怪你。”未想苏胤一抬手,制止贺清玉出口的话:“盗玉是朕的主意,朕决定这么做的时候,便预料到可能失败。”
呼~
苏胤说完,贺清玉心里大大舒了口气,皇上刚才的语气差点让他以为他要被责罚,还好,他们东郡朝的圣上是个圣明的君主,非常懂得体贴他们这些臣子的难为!
贺清玉这么想着,忍着心里的欢喜装模作样地对苏胤正经道:“为皇上分忧,是微臣份内的事,皇上不责怪微臣办事不力,微臣惶恐,定感恩圣德,为我东郡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说得真切,但苏胤就是知道他只是在耍嘴皮子而已,他淡淡瞥了他一眼,认真道:“这是七皇叔派人送来的折子,你自己看吧!”
苏胤将手里的折子丢在案桌上,起身握着折扇走到了窗边口。
苏牧的奏折言辞极为犀利,他列了数十条理由逼迫苏胤拨粮饷,且振振有词,苏胤一时间竟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他。
贺清玉起身拿起那封奏折略微看了下,端王爷做什么向来都是盛气凌人的,就连这封奏折,也尽是咄咄逼人的架势。
他踱步走到窗边,看了眼身边面色深沉的人,收敛起他的那份懒散,郑重地对着面前的人道:“端王来势汹汹,不知皇上有何应对之策?”
窗外夜色深沉,苏胤盯着外头一株文心兰久不作声,贺清玉看他脸色,深知苏胤性情的他也不自觉沉了脸。
这件事不论结果如何,要付出的,总归只会是皇上。
尤其,皇上的身份摆在那儿,他自己的心意,便从来不会是第一位的。
想到这儿,贺清玉也跟着沉默了,良久后,他才听苏胤呐呐地对他道:“你若是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
“那恕微臣直言。”即便心里明白皇上的境遇,但是贺清玉作为臣子,抛却了挚友的身份,他只说一个臣子应该说的话:“十万旦军饷不少,皇上与其拨给端王,不如拨给连将军。”
贺清玉话里的意思再明确不过,兵权三分,皇上既是要和端王斗,自然只能和连将军联手。
他的话一出口,苏胤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眉头却不觉皱得更深。
连依静的那些话,又再一次挤进他的思绪。
“具体说说你的想法吧。”收回神思,关了窗,苏胤最终只是沉默地走回案桌边,抛却私情,坐下来,心如止水地和贺清玉谈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