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杀那些人?”
陈进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在迎新晚会的时候认识了高芸,你帮过她一个大忙,她为了表示感谢请你去吃饭。看出你的拘谨和不适应,就鼓励你去参加一些学生活动或者多跟老师接触,找机会为同学做些事情。于是,你进了学管科做助理,你的大学生活也开始有些起色。你心中感激高芸,也对这个女孩有了好感,但是你自卑胆小,只是默默地在心中祝福她而已。你参加怪谈社也是为了靠近她吧。但是当你知道成娇娇他们商量恶作剧吓高芸的时候你心里是反对的,准备去告诉高芸。但是后来你改变了注意。我猜,也许你想找个机会表现一下自己,在高芸害怕的时候冲出来保护她,制止对方之类的。谁知道,当晚却发生了那样的悲剧,你当时大脑一片空白,不停地自责又不敢站出来指责他人和承认事实。那段日子里你几乎都生活在深深地挣扎中,你努力让自己融入集体,不辜负高芸的期望,又忍不住想要放弃一起,承担责任。最终,当听到一直陷入昏迷的高芸最终香消玉殒的时候,你的内心再也承受不了,于是这个陈进出现了。披着复仇和正义的外衣,做着丧心病狂的杀人勾当,以此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无力。”关锦面色冷峻,“陈进,你问问自己的心,这真的是你乐见的结果,是高芸想看到的一切吗?如果她知道有人以她为名义如此草菅人命,她在另一个世界的罪孽只会更深重吧。”
陈进站在原地,脸上出现了纠结的表情,似乎有些混乱。但是也就是短短的时间,他又恢复了镇定:“你想让那个傻瓜出来,让我消失?哼,别白费力气了,他是个无能的胆小鬼,他根本没有力量跟我对抗。你刚刚说的那些东西我也听不懂,不要再耽误我的时间了。”
关锦稍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你以前其实不喜欢埋头学习吧,你也想像班上一些其他学生一样,幽默多才多艺人缘好,即使成绩普通,依然受大多数同学喜爱。还记得你刚上初中时候认识的隔壁班那个会弹钢琴的女孩吗?她好像是叫,柳芸,是吗?连名字都这么想象。她虽然成绩不好,但是漂亮开朗有很多朋友,你回家跟她同路,经常一起上学放学。慢慢的,你开始去参加课外活动,开始周末跟她和她的朋友出去玩儿,学习不再是你的一切。好景不长,一向对你期望甚高的母亲发现了不对,她勃然大怒,骂了你一顿,禁止你周末外出。而且她直接找了老师,指责柳芸这样的‘坏学生’带坏了你,而且要求把你们这种类似早恋的苗头及时扼杀,甚至找了柳芸的家长。于是,自此之后,柳芸再也不跟你一起放学,也不再跟你说话。这个美好的女孩连同你那少年时代微微的悸动一起在你生活里消失了。你又变回了那个只会埋头学习的好学生,一直到你上了大学。可是在你心里,也许是痛恨自己为什么是成绩好,也许暗暗希望自己从小就是个笨蛋,这样母亲不会永远严厉地要求你,管束你,让你向着她期望的样子成长。”
“你你闭嘴!”陈进恶狠狠道,却没有什么动作。
“大学生活让你更加不知所措,你发现自己在这里像是一个低能儿和失宠儿,谁也不在乎你,老师也不再关注你是否能考高分,你一下子失去了生存的方向。这时,一个跟柳芸一样会弹钢琴的女孩走进了你的生活,她同样把自信和希望带给了你,让你从自卑迷茫中找到了一点光亮。但是,同样的,她也很快走出了你的生命,尤其是以一种那样惨痛的方式。你压抑了近20年的不甘和愤怒爆发了,于是那些导致高芸死亡的人就成了你拯救自我的发泄口。”
看到陈进脸上出现了更强烈的挣扎,关锦喘了口气,再接再厉:“你不愿意站出来,你依靠这个人,信赖这个人,甚至在这个人面前卑躬屈膝。可是你知不知道,他的聪明,他的缜密,他的勇气和自信其实都是你的,你们唯一不同的是他冷漠疯狂,而你温和隐忍。你随时可以收回你的优势,他就只是一个没有大脑的空架子而已。你造就了他,你驱使他去杀人复仇。”
“他们该——死。”陈进捂着头,挤出四个字。
“你认为这是勇敢担当和对高芸的交代?可是在我看来,不管是你还是他都是懦弱可笑的胆小鬼!你有什么资格为高芸报仇,你怎么让她安息?停止躲在别人背后,把你该死的脑袋从乌龟壳里伸出来,去跟高芸家人的承认事实,去高芸的墓前放一朵她最喜欢的马蹄莲,朝她郑重地说一声对不起,这他妈的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儿!!!”
关锦胸口不停起伏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陈进抱着头极其痛苦地叫了一声,最后软软地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疲惫感才潮水一般涌来,耍嘴皮子,真不是自己的金刚钻,这种瓷器活,下次绝对不再揽了。
之前“跌下”台阶的女孩和跑掉的男孩不知何时出现在陈进身后,男的拎出一副手铐,把陈进的双手拷了起来。女孩冲关锦竖起大拇指:“小关,厉害!”
关锦把耳朵里的耳机扯下来,里面一直在指挥他的陆云扬已经没了声音。
等重案组借调来的警察把陈进带上了开过来的警车,陆云扬才不急不慢地出现。
“我想再次为我们的精彩合作喝彩。我运筹帷幄,你决胜千里,双剑合璧,所向无敌。”
关锦抬眼皮看了他一眼:“我讨厌倒数第二句。”
“唉?这句哪里不好?”
哪里都不好!
“不过,你真的很有天赋,台词记得熟是凭借你的记忆力,但是怎么调动对方情绪,寻找突破口却需要临场发挥,我不过适时简单交代大方向,你掌控地却是天衣无缝,令人惊叹,真的没有想过涉足心理学吗?”陆云扬期盼道。
“我不是都是你这个心理学世家的继承人了?”关锦想起自己信口胡说的身份。
“可我不想当你爸,”陆云扬似乎有些困扰,“父子相恋什么的,口味太重了。”
关锦翻了个白眼。
“不过,”关锦还是有些胸闷,看来当演员果然是要伤元气的,情绪都被牵动了,“你每天都这样去挖别人的内心最不愿见光的东西,不累吗?”
陆云扬意外地看看他,微微笑道:“要体会一个人,看透一个人,就要把自己当成他,看他所看,想他所想。”
“那你现在还没分裂成十个八个的,是你太冷漠还是内心太强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