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制，简单说就是吃铁饭碗的资格，也就是正规单位的工作合同。编制这个东西，在很多人眼里，确实很香，王跃武就是这么认为的。王跃武家是赣西一个县城的，他在入学的那一天就知道，像他这样的学生，毕业留在省城的概率太小了。为什么概率小，原因就是编制这个东西太难搞。同一个公办小学里，有编制的教师和无编制的临时教师，待遇相差特别大。有多大？里不方便说。王跃武的愿望是分配到自己家县城所隶属的上一级的地级市易春市，到一所公办的小学当一名有编制的教师。随后在工作期间，争取继续考学，实现专升本、本升硕，进而离开易春市，寻求更大的发展平台。你要是说干脆考大学呗。这话就不适合这些中专生了。他们当中大部分是初中毕业时分流到中专的那一拨人，甚至还有少部分高中毕业生考进来，被俗称“小中专”和“大中专”，他们已经很不容易了。在洪城师专读书的这一年半里，王跃武耳闻目睹了很多往届师兄师姐的经历。家在省城的学生，往往都有各种各样的关系和路子，帮助他们实现了铁饭碗工作单位，这让王跃武羡慕不已。王跃武一直在想办法找省城的关系，但是难度大到他绝望。关系这种东西，事实上是存在的，但这属于潜规则。这个规则其实在操作起来，是有一个基本线的。陈文的父母，为了儿子去跑关系，属于天经地义，即便是求人，也充满底气。那些有权限的叔叔伯伯们，帮老同学、老同事、老战友的儿子开一个小后门，既没有心理负担，也不会有什么实际困难。更何况他们帮陈文这样的故交的后人开后门，并不违反政策原则，陈文的个人条件完全符合公办小学招新标准。这就是花花轿子大家互相抬，将来这些叔叔伯伯们家里有晚辈的事情，需要求到铁路系统、建设集团这边的关系时，可以愉快地走陈文父母的路子。这些走后门的路子，以及内在包含的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王跃武的家里不可能为他提供，他只能四处结善缘，他不奢望陈文一定能帮到自己，没准就能有惊喜。没有家庭关系的人，能不能走关系呢？也是可以的，只是要付出一些其他方面的代价。金钱是代价的一种，还有很多其他种类，不能写太细，你们懂的。实际运作中，除了代价，有时需要特殊机遇。1992年铁路二小的招新已经内定了，5名来自各个师专的毕业生将入职，其中包括我们的主人公陈文。这5个毕业生，全都是家里有关系有路子的。像王跃武这样的来自外地县城的学生，若是抱着非铁二小不进的心态，只能想办法顶替掉这5个人当中的一个。让这5人当中的某个人放弃自己的铁饭碗，不是没有可能，王跃武需要拿出一笔钱来，补偿对方。陈文压根没想过把自己的编制指标卖给王跃武，因为对方家里穷，恐怕连一千块都拿不出来，一起同学一年半，王跃武的家境，陈文门清。虽然陈文前世混得不咋地，但那主要是因为陈文自己对人生自暴自弃，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全都不在人世，陈文每天每年苟活而已。陈文毕竟是有40多岁人生经历的人，他的脑子、思路和经历是丰富扎实的。师专的学生群体里，大批的外地学生渴望一个编制，但是陈文自己的编制名额，要想卖到一个好价钱，就绝不能卖给这些同学。陈文知道，还有一类人，他们也非常渴望获得编制，最重要的是这类人拿得出陈文所需要的那笔钱。在公办小学里，教师是有类别差异的，分为有编制的正式教师和没编制的临时教师。造成这类情况的原因，有很多种，陈文不想搞明白，也没工夫去搞明白，他可以确定一点，在铁路二小里面，肯定有一定数量的没编制的临时教师。陈文的目标，就是这些人。陈文父母搞定铁路二小的编制，这件事运作的过程相当简单。陈文爸爸和铁路局的纪叔叔纪科长是老同事老朋友，纪科长和铁路二小的一个副校长是堂亲的连襟。也就是纪科长的老婆，跟二小副校长的老婆，是堂姐妹。陈文的这个铁饭碗就是这么铁，这么硬。即使别人想挤掉5个人当中的一个名额，也很难撼动陈文，除非陈文自己不要这个指标了。现在，偏偏是陈文真的不想要这个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