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依旧如此晴好:墨蓝墨蓝的天幕一望无垠,其间错落地点缀着些许星辰,伴随着微微有些清凉的夜风,明明灭灭闪烁着。
沐浴完的不破真广就趴在阳台的石质护栏上,有些怔忡地看着这星空。
星星是十月末最常见的那种星辰,晚风也是最舒适惬意的那种温度,夜色也是蓝得恰到好处...一切,似乎就是那一天的重演。
他的目光缓缓移到西餐桌旁的那张檀色椅子上:深褐色短发青年正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杯中的褐色液体,姿态从容不迫。青年稍稍显得有些长的额发滑落下来,遮住那人姣好的眉峰,却又牵扯出一份悠长的韵味来。
随即,他看见青年抬起头来,冲他浅浅一笑,语调熟稔。青年说:“不破君,一点都没有变呢。”
...一点都没有变...吗?
如果说,我还是你记忆中的那个不破真广,那么泷川吉野,你又为什么不愿意承认我们曾经相识?
没有回答,青年依旧坐在那把椅子上,冲他浅浅地笑着,目光如水。夜风从青年的发梢间穿过,使得那人米色的浅薄衣衫鼓胀起来,像极了一副宁静隽永的画面。真广只是望着青年,良久,良久...最后,他颓然地闭上眼睛。下一秒,再睁开眼,那把椅子上空荡荡的,那里还有什么噙着笑容的青年?他的目光左右扫视了一圈,却只看见清冷的夜风吹起暗红的沙质窗帘,滑出一道寂寥的弧度。
原来...只是幻觉吗?
半晌,真广终止了这种徒劳的举动。他转过头去,继续仰着头,看向与那日别无二致的夜空。——是的,别无二致。
除了那个人...
有开门声从身后传来,在静谧的夜晚显得如此突兀,他却没有回头,依旧趴在阳台上,任凭带点冷意的寒风吹起他的短发。——啧左右还是幻觉吧。
也不知道吉野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真广按了按太阳穴,——他已经有些厌倦了这种没有止境的错觉了。这些不受他控制的幻觉,除了让他越加清晰地明白吉野的重要性以外,根本就没有其他意义。
耳边,却传来错落有致的脚步声,然后是他记忆中的那人独有的淡漠气息,再然后是那人风淡云轻却又不失温柔的声音——
“真广,还没睡?”
——该死的!这幻觉还有完没完!
不破真广的耐心终于被耗尽,难得的感伤情怀也被破坏殆尽。他不悦地回头,试图想用现实来破坏那些死死纠缠着自己的空念。眼底所有的暴戾,却在接触到那个米色风衣的身影时,如退潮般消失得干干净净。温柔,一点一点地染上猩红色的眼眸。
还是...对那个人没有办法啊!哪怕...只是幻觉...
只是这幻觉比刚刚那一个更真实了许多,米色身影渐渐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最后,竟和他并肩趴在了阳台上。真广看见那个有着吉野容貌的米色幻影稍稍侧了侧脸,脸上带着他熟悉的浅笑,那双与青年并无差别的墨绿色眼眸深深凝视着他。下一秒,被他认为是幻影的那个存在对他说起话来,语气里竟是自己在心中上演了无数遍的风淡云轻:“我回来了。”
他说,我回来了。
真广怔怔地盯了对面的青年好久,随即他回神,却阖上了他的双眼。再睁开眼睛,映入眼眸的依旧是青年浅笑如初的脸庞,以及那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
没有消失...意味着,一切都是真实的上演?
——原来真的是那人回来了!
猝然间,他的胸口卷起一股激荡的情感,来势汹汹,只片刻之间就侵袭了他的全部身心。他伸出手,试图想要去拥抱青年,却在双手快要触碰到那人的时候又生生地停顿在了那里。——那些感情来得快,退得更快。如同烟花,在褪去之后,只留下一地的冰凉和...怯意。
不破真广的手在空中徒然曲张了几下,像是试图要抓住些什么,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抓住,颓然地放了下来。他微微垂下头,死死地盯着垂落到身侧的手,——明明明明只差一点就可以抓住那人了,为什么事到如今反而不敢了呢...为什么...
“怎么了?”
吉野将之前那一幕尽收眼底,有些担心地问。——他敏锐地察觉到了真广的反常。
“没事。”真广不着痕迹地撇过头去,语气依旧平静,“倒是吉野你,这么多天去哪里了?”
“有事出了趟远门。”
“哦。”
“真广这是在干什么呢?”吉野顺着真广的目光移向深蓝的天幕,略略有些疑惑地询问,“赏星星吗?”
“啊,是啊,我在赏星星呢。”真广顺口应承了下来。——他才不会承认他刚才是在想某个性格又恶劣又不肯对他坦承又善于伪装的某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