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野站在宿舍门口,目送着真广和林美森远去,直至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再也看不到半分人影。
他加重了点手中的力道握紧了行李,又收回追逐两人的目光安放到陌生的房屋里,僵直如同木桩的身躯这才有些柔软下来。
宿舍里是两间构造一样的屋子——可上锁的单间配上公共用地,既保守了私人空间又不妨碍宿舍交流,完全秉承了东大设计公寓楼时提出的“独立自主,互帮互助”的理念。开放式的厨房现代化的盥洗室,他的目光随着空间布局而流转起伏,简约时尚的客厅以及复古典雅的阳台——
此刻,清晨的阳光照耀下来,斑斑驳驳的树影散落到阳台黑色的护栏上,更使得那繁复张扬的花纹酿出几分浓重的岁月的味道来。
吉野的视线长久地落在那片暖色上,心中不可遏制地升腾起几分欢喜来,也少了一些与真广同住一个屋檐下而产生的不快。良久,他收回目光继续未完的打量,视线扫过一左一右的两个单间——房间也是一色的欧式风格,一间紧闭一间房门大开。吉野望向后者,透过敞开的大门,他甚至能看到房间里杂七杂八的摆设,以及床上揉成一团的被子。
——真广这家伙真是的,三年下来不喜欢叠被子的恶习居然还没改过来!这次居然连房门都不关!
想到这,吉野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放下行李转身就朝着真广的房间走去。他径直走到床边,铺平叠好被子放好枕头掸平床单褶皱...动作一气呵成,优雅而熟练,就像是实践过多次一样,有一种赏心悦目的美。
等做完这一切,他又抬头扫视了一圈房间,满心以为映入眼帘的会是一个典型的“脏乱差”。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除了被子没叠,房间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干净让人料想不到主人竟会是一个大二男生。吉野有些呆怔地凝视着这个陌生的房间,神思莫名地有些恍惚起来。
“我说真广——”深褐色短发少年一脸淡漠地看向大刺刺躺在沙发上的金黄色短发少年,“你的房间怎么乱成这个样子,都不收拾收拾么!万一被爱花酱看见了,你做哥哥的影响怕是不太好吧。”
“切~反正爱花她从来没把我当哥哥看过。要整你去整,反正我真广大爷是不会动手的。”金黄色短发少年听到这话没有动弹,反倒不耐地挥了挥手。顺势又合上了半睁的眼眸,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真是拿你没办法啊。”深褐色短发少年叹息了一声,认命地开始整理起来,“也不知道你这坏习惯有哪个女孩子能受得了。”
“吉野你真啰嗦!我就算不改,也会有大把大把的女人倒贴上来。倒是你——”那双猩红的眼眸蓦然张开,绽放出妖异的光芒来。下一秒,调笑的声音如影随形,“这么贤惠等谁来娶你呢?”
记忆如同潮水涌来,将他冷冷淹没。吉野站在房间正中央,这一瞬间铺天盖地而来的晦涩让他不禁敛了敛眉,遮去所有眸中的情绪。而心底那声低缓悠长的喟叹,更说不出是悲伤还是欢喜。
原来,三年的时光,终究还是流逝了。而那些记忆中叫嚷着无法改变的习惯,终于嚷着嚷着也慢慢改变了。那么真广,是不是我对你的那些刻骨铭心,也终究会这样一点一点随风逝去呢?而曾经的那句调笑心中早已有了期许的调笑,又能说与谁人听?或许,最后的最后,我也只能徒留下些许旧事,在有风的日子里,于旧人心中怅然一番罢了。
——只是这旧人,怕唯独也永远不会是你不破真广吧。
吉野的嘴角似泛起一丝嘲弄的笑容,弯弯的弧度挂在脸庞上,半天无法消减下来。抹去心底隐隐的酸涩,他四处打量的视线被一抹橙红色所吸引。凝神仔细分辨,却再次得出一个意料之外的结论来:这是...他的发卡?
他快步走上前去,拿起被随意放置在书桌上的橙色发卡,又瞥了眼干净的桌面以及左侧微微拉开的抽屉——显然它们的主人是临时有事出去,才没有将它们放回原来的位置。他静静地盯着它们,阳光从几净的玻璃窗中透进来,照在发卡上,反射出一圈灼眼的光。淡淡地打量了一会儿,吉野的左手看似不经意地抚上自己的侧边额发——那里孤零零地别着一对发夹,仔细看去竟同他手中的那对一模一样!
——或者说,手上这发卡原本也该成对地别在他的额发上!
“原来...是在真广这里么?”他低低自语了一句,“当初可是...害得我好找啊。”
既然出现在真广这里,那么肯定是他与真广单独相处的时候不小心遗失的。而真广又没有还给他——或者是忙或者是来不及还给他,紧接着他又让绝园之树抹去了真广的记忆...等那人想起来要还的时候怕是早已不知道还给谁了吧。那么,这发卡大约是他魂飞魄散前几天掉的。或者说——,吉野淡漠的神情里稍稍带出了一丝恍惚,是那一夜掉的吧。
是的,那一夜。极尽缠绵疯狂的一夜,他原本以为之后再也不相见的一夜...却不料还能保留一丝神智重新复活,也不料沉睡三年之后又与那人纠葛在一起,更不料连最爱的发卡都遗留在了那人身边!——命运吗?
从另一层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吧。吉野放下抚着额边发卡的左手,嘴角缓缓勾出一个清浅的笑容。不过自己的这对以后怕是再也不能戴了呢。略带留恋地看了一眼右手中的另一对发卡,狠了狠心,还是将它们重新放回桌上,摆成原本的样子。
做完这些,再扫视了一眼房间,吉野这才缓缓走出房间,并顺带关上了房门,朝着另一边——自己的房间——走去。打开门,还是一样的构造,却似乎少了那么几分生气,多出一些沉沉的寂静来。
——明明是一样的房间,怎么就差了这么多呢。
吉野感受到这屋里屋外的森冷寒意,不禁微微愕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挂着的笑容终于泛出一丝苦意。他垂下眉眼,扬手施展了一个“清洁术”。很快,房间整洁到一尘不染。他又掏出各色物品,一一按照记忆摆放——这记忆指的是他之前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