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胡明海还有些想不通,赵睿龙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在淮大安插人手,只想着可能是为了监视那群圈养在羊群里的小狼,以免他们兽性大发把羊群吃干抹净。
如今看来,更大原因是为了遮掩身份——所谓的失踪和受伤,其实是那些小杀手出任务时发生了意外,有的死了,有的残了,所以才没有父母找学校要说法。
而所谓的灵异谣言则是另一种掩盖手法,没有哪个学校会承认风水有问题,所以能掩则掩,反而给他们上了另一层保险。
既然淮大有人在监视,那附中也不意外,监视的人必定不能是孩子,需要能长期在校并有一定话语权的,那只能是学校的工作人员和老师了。
胡明海想到这里,神色一黯,迅速拿出手机,边打电话,边朝集中校职工的体育馆跑去。
此时,扭送劫匪的平安分局刑警已经到了校门口,分局副局孟申先一步跟上,坐进了车里,他手里正拿着劫匪的相关信息。
制造了二十八人死亡、十三人受伤的悲剧的亡命之徒,名叫纪瑶,女,十七岁。资料里那些编造的所谓亲戚关系孟申直接忽略,他扫了一眼成绩和老师评语,发现这女孩如果不是真的一般,就是聪明绝顶,因为她每次考试都精准地维持在班级中游,就和她的外表一样其貌不扬。
在车发动的时候,孟申扭头看了一眼纪瑶,这女孩呆呆看着窗外,神色不喜不悲。
外面是崩溃的家长,坐在地上捶胸顿足,纪瑶旁边的胖警察没沉住气,黑着脸喝了一声:“看什么看!你哪儿来的脸?”
骂完又觉得不够,胖警察又继续自个儿骂骂咧咧:“真是疯子,杀了那么多人,居然还跟没事人似的,等着吃枪子吧!下辈子争取做个好人!”
开车的小唐笑了:“让她看吧,就这么几次了,以后估计再也看不着了。”
胖警察和小唐阴阳怪气地一搭一和,孟申没有开腔,只是看着后视镜,想通过那个小镜子观察纪瑶。
纪瑶从始至终没有表情,想也知道,像这种从小被洗脑,还做过专业训练的职业杀手,不是一两句话能触动的,可想而知,今后的笔录有多难做。
孟申收起那本几乎全篇瞎编乱造的个人资料,刚把资料塞进挎包里,余光瞥见有个黑影从身旁驶过,他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一辆洒水车。
胖警察也注意到了,他连忙喊道:“小唐,赶紧开车,咱们这车才刚洗过,可别白洗了。”
小唐闻言连忙转动钥匙。
在车发动的时候,那洒水车停到了十字路口的对面,就正对着附中的校门,周围是一片有年代的老破小,但因学区房价格不菲。
这时候天还没全黑,那些楼却已经全亮起了灯,斑斑点点的光在雾里影影绰绰,像鬼火一般,透着道不明的阴森诡异。
孟申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在车驶出校园大门的时候,他又再次看向了后视镜。
少女阴沉的脸色被学校突然亮起的灯光照亮,孟申看见她偷偷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了什么,只是下一刻,她那张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扬起一抹阴森的笑。
还不等孟申反应过来,两道刺目的光忽然射来,是那辆停在对面的洒水车。
灯光遮住了司机的模样,然而烂大街的儿歌突然响起,可能是因为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浩劫,目睹了教室里惨无人道的屠杀,也可能是因为街道被大雾衬托得像墓场般阴森,因此显得那首欢快的儿歌特别不合时宜,格外的怪诞诡异。
车从那洒水车驶过,孟申下意识朝那车的驾驶座看去,没想到,那车的司机也正巧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下一刻,他浑身汗毛炸起,后脊梁骨起了一溜鸡皮疙瘩。
他看见,那司机,竟冲着他笑,还举起了手挥了挥,仿佛熟人般打了个招呼。
这时,手机铃声冷不丁骤然响起,孟申吓了一跳,他赶紧拿出手机,紧接着,瞳孔骤缩——他收到了一条来自雷局的短信。
在夏天,城市的洒水车作业时间一般在两个时段:一个是早九点到十一点,一个是下午一点到三点,目的大多是为了降温和降尘。
但特殊情况下,洒水车也会在其他时段出行,满城的烟雾能算得上是特殊情况,所以即使到了晚上听到有洒水车的音乐响起,依旧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
尤其是在封城的情况下,路上除了公务车辆,没有路人和车辆,整座城几乎成了空城。所以没有人注意到,这一晚突然出现的洒水车多得骇人,几乎每个路口都停着一辆。那些车,在寂静的夜色里,播放着怪诞拖沓的儿歌,同时发出“呜呜”的引擎声。
一辆环卫洒水车正在一条人口稀疏的富人区缓缓行驶,叼着烟的司机扶着方向盘,百无聊赖地哼着怪腔怪调。他的手机被放在手机架上,屏幕里是十分钟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