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中心外,一道白烟呼啸穿过街头,伴随着轰隆巨响,一辆疾驰而来的摩托车从浓雾中猛然飞出,疯狂地在空无一人的公路上演速度与激情。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来楼里的一群死宅张望,只听一声令人头麻的疾停声,一辆流线漂亮的黑色机车停在了中心门口,下来了一个身材窈窕的皮衣美女。
众死宅立刻疯狂起哄,一边狼嚎一边吹哨,自动忽略美女身后差点没命的男性豆芽菜。
热闹的高潮是在美女摘下头盔的刹那——黑长直的头发在空中倏地一甩,那简直是活生生的飘柔广告,四周烦人的烟雾也像在上演倩女幽魂,竟莫名让人体验出美感。
死宅们欠缺的语文功底总结出四个字——“美出天际!”。
恨不得当场放起鞭炮唱好日子!
这个大美女就是白冰,她落落大方朝楼上的方向挥手示意,那帮鬼哭狼嚎的死宅短暂沉默了一瞬,随后是震天响的尖叫声,几乎穿破人的耳膜。
多米已经去了半条命,下车就双腿一软,跪在马路上没形象地狂吐。
他现在就一个感受——作孽!
先前被舒墨哄骗带到县城,结果却不料把舒墨人弄丢了,他孤苦伶仃一个人在县城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边担心舒墨的安危,一边又被山里突然出现的几十具尸体吓得魂不附体。
县公安局非常热情,无论是出现场还是查案都非得要带上他。
但他就一个长期缺少锻炼的技术人员,能坐绝不站着,能躺绝不坐着,却在郊县被人拖着反复上山下山,几乎折腾出他半条命。
就在他万般绝望之际,白冰竟犹如天降神兵直接开着超级酷帅的机车来接他,怎叫他不感动!与。熙。彖。对。读。嘉。
谁知上了车后,他的确不敢动了……
白冰开车就是疯子,油门踩到最大,在马路上横冲直撞,又超速又占道,一路上就没踩过刹车。
虽说淮市因为封城公路全空了,但也把多米吓得够呛,甚至好几次觉得自己已经上了奈何桥,连剩下半条命也立刻要折腾没了——多米现在只想比中指!!!
可他不敢……
这时,网络中心的负责人一阵小跑下来。
“我是特殊案件调查组的白冰,来帮忙的。”白冰主动伸出手和对方一握,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你,你好。”负责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下眼镜,“我是这里的临时负责人,叫高原,你叫我小高就行。”
网络中心的领导都被叫去开会,到现在还没回来,于是最好说话的高原被推出来当了临时负责人,毕竟死宅几乎都是社恐。
多米气若游丝地跟在后面,顶着一头鸡窝头,背着个老重的电脑包,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眼睛下还老大两个黑眼圈,典型日夜颠倒的技术宅形象。
高原看见他,却突然双颊发红莫名激动起来:“你也是调查组的吗?”
多米挠了挠脑袋:“是呀,我叫多米。”
高原更激动了,他一把捧出多米的手:“多大师!我是你的粉丝!想见你很久了!”
多米有气无力地和他握了握手,心里疯狂呐喊——我不姓多!
然而弱不禁风的多米又摇摇头,算了,没力气解释了,他现在快死了,多说个字都要命。
于是在天才电脑少年多米光临网络中心的消息迅速传开的同时,多大师这个称呼也跟蠕虫病毒似的在技术宅中间疯狂自动复制传播。
因此多米被迫听了无数的“多大师”,最后硬是给他听习惯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姓多。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网络中心的技术宅们十分可爱,非常热情地接待他们,所以工作开展得既顺利又迅速。
多米在努力破解软件的时候,白冰接到了容铮打来的电话。
“多米已经接过来了,但是舒墨还没消息,县公安局正在尽全力寻找,说有消息会马上联系我。”
在电话另一边的容铮沉默几秒后,低声说:“辛苦了,等多米那边有了消息,就立刻联系我。”
说完,容铮那头有人叫他,他正准备挂电话,却被白冰突然叫住:“等下!”
容铮顿住:“还有什么事?”
“池剑,”白冰急声问,“还有欧阳,他们有消息了吗?”
在他们分头行动的时候,容铮从他爸那里委托来的精英小队,已经根据池剑的手机定位找到一个废弃厂房。
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座废弃厂房居然和大前天的发现十六具学生尸体的水泥藏尸惨案是同一地点。
他们花了三四个小时,把厂房及周围进行了铺网似的搜索,还专门找了附近村民询问情况,但一无所获,到处干干净净没有痕迹,除了断掉的信号曾经出现在这里,就没有关于池剑的任何信息。
而池剑的手机也已经关机,他们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定位。
线索到此就中断了,只剩下找到房子主人林烨一条路。然而林烨早就跑路,想要在近千万人里找到他犹如大海捞针。
尤其四处大雾弥漫,街道的能见度低得不能再低,路网监控摄像头已经失去作用,回到了无监控时代。
但值得庆幸的是,虽然淮市从凌晨才开始封城,实际上从六月十六日开始就严格的限制出城,也硬性要求所有出行人员都必须拍照并留下了身份记录,而他们在记录里并没有找到名单人员。
也就是说,审判者的成员包括林烨还都留在淮市。
此时此刻,离池剑上次联系已经过了八个小时,池剑杳无音讯,欧阳生死一线,白冰内心不详的预感犹如潮水,正在心里不停泛滥。窗外弥久不消的烟雾在吞噬着这座城市,也吞噬最后的希望。
白冰一握拳头,忍不住冲动说:“要不我也去……”
“我对池剑有信心,”沉默片刻后,容铮忽然开口,“他不仅是警察,也是退伍jūn_rén 。曾在最严峻的极限环境里做过生存训练,也清楚知道怎么在绝境中逆转最坏情况。我看过他的简历,他曾经在涉黑组织做过卧底,也去过边境极端分子肆掠的战场,还深入过最危险的森林腹地,斗过丧心病狂的毒枭。那些全都是命悬一线、危险万分的境况,但他都成功活了下来——他靠的绝不是运气,而是绝对的实力。
“一个潜藏在网络里的新型极端组织,里面成员大多是老弱病残,他们除了一腔丧失理智的愤世嫉俗,什么也没有,对池剑来说不过是小打小闹。”
白冰顺着他的话重复:“只是小打小闹。”
“对。”容铮在一片嘈杂的背景音里轻声说,“door这个软件很重要,很可能是帮我们找到池剑的钥匙。”
“可是我等不及。”白冰突然开口,她声音有些发颤,“我控制不住,我忍不住想去担心他,满脑子都是他死于非命,我怕我们速度慢了,找到地方的时候,他们已经——”
“池剑在欲海和我聊过一次,”容铮突兀地转了个话题,“他提起以前的工作,说任务太凶险,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明天,就把遗书当日记写。那时候他孤家寡人,可以不管不顾,一心只有服从和信念。所以无论多凶险的任务都敢往前冲,遗书反而成了他不顾一切的动力。其实去年他有进维和部队的机会,但被父母阻拦了,以死相逼他留在国内,还找到他领导苦苦相求,说他是家里独苗,担心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他才来到调查组。本身他心里有些怨气,但认识你后,他心里的怨气就没了,胆子也变得很小。他再也没写过遗书,出任务也会瞻前顾后、格外仔细。他说他不是怕死,是怕出事了,你会难过,所以连最小的伤也不敢轻易告诉你。另外,他还跟我说,如果遇见危及生命的情况,自己一定会先逃,原因是怕自己没了,其他人照顾不好你——‘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我从没觉得这是坏话,打击坏人不一定要好人牺牲。池剑就算是为了你,也一定会保护自己,所以你也不能让他担心,他现在是盾,你是矛,保护好自己,做好自己的工作,没时间给我们多愁善感,保护好多米,尽快让多米破解密码,通过door找到审判者的线索。”
白冰呆了呆,深吸一口气,握住拳头,用力地“嗯”了一声。
“其实……密码不是最大的问题。”多米偷听了一阵后,突然在旁边插话,“问题是我们根本连不上网。”
容铮一愣:“什么意思?”
“其实网络中心的人,已经根据之前的密码总结出了规律,制作出了密码动态生成器。我检查过,没有问题,密码应该是对的,可就是登不上去。我思来想去,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app后台关闭,一个是网络出了问题。”
这时,白冰把手机开了公放。
“door短时间内不会关闭,审判者需要联络工具。”容铮压低声音说,“而且他们也不知道手机被破解了,这是我们重新掌握主动权,并反击他们的机会。”
白冰疑惑地问:“如果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们为什么会轻易让我们从白斗篷手里拿走?”
“因为他们在追随者手机里设置了厉害的木马程序,会直接把手机洗成白板,无法恢复,同时还可能反污染我们的设备,导致无法正常运转,所以他们才会放任让我们轻易搜走手机。”
“的确是,”高原也在旁搭腔,“我们收上来许多手机都没用,还毁了几台主机,直到后面有个女孩的手机……看来我们挺幸运,遇到个漏网之鱼。”
“运气?不对,我们从头到尾就没有运气,审判者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白冰一愣,忽然反应过来,“他们那边,也有我们的人?”
容铮没吭声,但白冰却突然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相当于默认了,她语调不由自主加压低:“那他知道审判者的老巢在哪儿了?”
“他知道的消息不多。审判者内部和我们遇见的其他组织不一样,他们成员分散,平时联络都用匿名,彼此不知道身份,得到的信息也和碎片一样,并不完整。”容铮说,“另外,审判者里什么人都有,和普通大众一样,正常的生活学习工作,扎在人堆里彼此都分辨不出来,除非接到上层指令,否则不会轻易露面。他在里面的任务也通常偏远程技术类,并不会出现场,也没和审判者高层有过私下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