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
容铮退了两步,靠在墙上,抬手捂住脸,痛苦地微微喘气。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物理防御:24小时内全城检测,隔离亲密接触人员,防止可能感染人员外溢,控制住感染链条,消灭所有阳性感染者。”
“闭嘴。”容铮猛地打断他,“我们不可能杀掉任何一个人。”
“不是无畏的杀人,是必要的牺牲。”男孩说,“按照现在的传染速度,市内的感染者应该已经超过一千人。这还只是初步感染者,你们的医疗资源会紧跟着紧张,很快这一千人的密接人员又会出现大量阳性,医疗系统会迅速枯竭。
“而制造这场灾难的极端组织并不会就此罢休,他们会同时袭击城市的所有政府单位和暴力机关,让城市丧失职能,陷入无人守卫指挥的可怕境地。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
容铮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没有人不畏惧死亡,死亡的乌云会笼罩城市,民众不可抑制会出现恐慌和绝望的情绪,他们失去理智,冲入街头,为了抢夺资源自相残杀。
“所有目的只是为了生存,他们知道该逃离危险,于是自发形成团体,持械冲击城市边缘的封锁线。
“而为了防止病毒扩散,护卫的jūn_rén 又不得不朝发疯的群众开枪,从而引发彻底的暴动,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末日审判。”
“末日审判,”容铮睁大了眼睛,“这就是审判者的目的吗?杀死所有人?”
说着,他语速加快:“怎么才能阻止?在没有牺牲的情况下。”
“无法阻止,行动已经开始了,”男孩说,“就在一小时前,审判者发动了袭击,先是瘫痪城市暴力机关,袭击城市的守护者,然后是还在运作的社区、街道、各级政府……已经晚了,闻见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了吗?他们很可能已经攻入发电厂,在夜幕降临的那一刻,他们会拉下电闸,整座城市将会陷入黑暗的恐慌,警笛声疯狂呼啸,末日审判的号角即刻被吹响,你们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容铮痛苦地咬紧牙。
“为什么要抗拒牺牲呢?”男孩疑惑地问,“比起上千万的人口,几千人的牺牲根本不值一提,更不用说,他们最终的结果终究是死亡,你们可以采取人道的办法,对他们安乐死。”
容铮:“闭嘴。”
“好吧。”男孩说,“不过,我还是无法理解。”
接下来,漫长的沉默。容铮咳嗽了几下,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电话另一端却一片死寂,r像是身处一处牢笼,里面没有半点声音,甚至连呼吸都没有。
良久,容铮突然小声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舒阳告诉过我,人类的残忍是与生俱来的,而最可怕的是被逼入绝境的人类,会丧失人性变成野兽。”男孩说,“人类发展的历史本身就伴随着死亡和鲜血,为此他们总有各种各样的借口——地域、人种、宗教、信仰,所以发动战争,袭击其他人,vampire也是这样产生。如果一定要一个答案……那么,为什么极端组织要袭击纽约?
“维基上写:因为狂热的激进分子认为美国在中东问题上偏袒以色列,所以抱着必死的决心要朝美国人讨回‘公道’,因此他们朝无辜的纽约市民下手。
“审判者也是个庞大的组织,他们也非常极端,里面的成员大多遭遇过不公正的待遇。他们失去了至亲至爱,因此极端悲伤愤怒,这样的情绪没有通过正当途径受到慰藉,所以他们认为现在法律的审判在偏袒凶手。受害人无法得到公道,所以设法报复,他们抱着必死的决心宣泄内心的愤怒和绝望——既然他们被逼入了绝境,也要把其他人逼入绝境。”男孩话语一顿,突然喊他,“容铮。”
容铮手捂着青筋直跳的额头,愣了一下:“什么?”
“你有些脱水,书桌下有一箱矿泉水。”
容铮有一瞬间的愣神,他的注意力全放在r对话上,突然听见一句带有关切的话,让他生出回到现实的拉扯感,随后他意识到,他出了非常多汗,衬衣已经成了半透明的状态。
他抬头看了一眼书架上的玩偶,注意到里面闪烁的红光,微微一顿后,他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抬腿走到书桌旁蹲下,发现里面果然有一箱矿泉水。
这时候他的确感到渴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仔细检查了下,确认矿泉水完全密封,没有针眼,也没有变质过期,才试探着喝了一口。
“你为什么会熟悉这里?”他喝完水,感觉情绪好了一些,焦虑有所缓和,在脱离喘不过气的压力后,大脑也逐渐恢复运转。
“我住在这里。”男孩说。
容铮倏地抬头。
他那双浅棕色的眼睛,像热带丛林里等待猎物的野兽,牢牢地盯住摄像头,仿佛锁住隐藏在背后的人。
他声音微哑:“你和审判者是什么关系?”
“我不是他们的人。”男孩说:“但我一直在观察他们,认真来说,我是个旁观者。”
“那舒阳呢?”容铮声音很轻地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朋友。”男孩说完,又补充,“最好的朋友。”
“那舒墨呢?”容铮呼吸微微变快,声音也变得更加暗哑,“你们是什么关系?”
“保护者。”男孩第一次停顿,他似乎也在思考,然后说,“我为他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