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将他额发吹开,露出浅棕色的瞳孔。舒墨钟爱他的眼睛,私下里总爱用手反复勾勒他眼睛的形状,让容铮不由自主产生错觉──这个人深爱着他。
容铮额头渗出汗珠,他拧紧眉头,嘴角抿紧,握住把手的掌心里一片湿滑,没有妨碍他拽动门板。
“嘎吱”一声,把手上的不锈钢镜面映出他不安的双眼,光源在他瞳孔间跳动,缓缓照进屋内,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下一刻,他浅棕色瞳孔微微一缩,手里捏着的军刀霍然滑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你想知道舒墨是怎样的人吗?”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精神病院那样的地方?”
“人格分裂现今无法治愈,它的成因大多源于童年创伤,为了躲避伤害衍生出其他人格。可是老容……我查了很多资料,发现这个病现在依旧充满争议,因为它大多出现在科幻文学作品里,许多人认为这个病根本就不存在,而是病人在撒谎……”
“审判者的电脑里怎么会有舒墨的病例?”
“如果他的病是真的,那世界上所有的科学家都疯狂想要得到他,包括那些极端可怕的疯狂医生。”
【零号患者将创伤记忆更封锁,进行了自我解离,分裂出其他人格……从而保护主人格……】
“为什么他的病会突然恶化?”
【患者抗拒治疗,做出破坏性强烈的抵抗动作,袭击了看护的医疗人员。】
“有点奇怪,他的家庭条件明明很好,养父又是从事医药行业,怎么不把他送到自家的疗养院?”
“我哥哥出事后,我的病情变得更加严重了……”
【6月15日,第三十四次电击实验……零号患者……】
“老容,你让我查的精神病院资料,我没有查到,这家医院在当地好像并不存在。我估计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医院改名,过去资料没有进行电子记录,另一种是医院出过事,所以有人刻意遮盖了这所医院的存在……”
屋内昏暗的景色带着分外熟悉的景象,他按下墙上的开关,咔哒一声,刺眼的灯光顷刻间照亮整个房间,他抬起头,看见了和r前不久发到他手机里的照片上,分毫不差、一模一样的病房。
通体白色的墙壁,红色涂鸦,软垫,墙角转动的监控,血迹,秽物,撕扯成条的卫生纸,以及最前面没有被拍摄进照片里的照相机,靠近门边的一张桌子,一张靠背软椅,还有厚重的文件资料,老式的蘸水钢笔,酒精,棉签,针头,输液软管,秒表。
一个精神病院里简陋的紧闭室,用来关押最可怕、最疯狂、最不受控制的病患。
还有更多照片里找不到的细节。
照相机前,铺满软垫的地上躺着一张厚实的牛皮纸,上面布满暗红色的字迹。在容铮站立的门口,无法看清上面的文字。
容铮原地踌躇了几个深呼吸,抬脚踩进柔软的软垫里,房间里布满了软垫,在紧闭室里,用来防止病人自残。容铮不习惯这种触感,因为他每往前一步,就感觉自己的脚底被什么东西抓住,需要用更大的力气朝前走。
容铮知道软垫并没有那么大的阻力,只是他的心理作用,以至于双腿像灌铅一样,连呼吸都沉重起来。
他大脑里一片空白,就像这个房间一样,通体的白色,所有感官集中在视觉上。
他的目光扫过室内的布置,就连墙壁上的涂鸦都没放过,在反复确认好几遍后发现,的确和手机里保存的照片如出一辙。
头顶的通风口依旧呜呜地置换着空气,容铮看一眼就猜出通风系统的出口,就在房子后面的花园,被花团锦簇的花坛挡住,看起来像院子的排水口,他无数次从旁经过,从没想过管道下连接着另外一个空间。
容铮捡起牛皮纸,看清纸上文字的时候,一股凉飕飕的寒意顺着脚心钻进五脏六腑,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那是一张写满英文的牛皮纸,上面反复重复着一句话──“i made a mistake.”
这是一封孩子做错事写的检讨信,只是它的墨水太特殊,在使用时是鲜红的,时间久了便变成了深褐色,带着令人难受的腥气。
那是多年前,被关在紧闭室里,舒墨曾经写过的检讨。
用他自己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