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铮沉默地看着,眉头越皱越紧。
街头上一片荒凉,连巡视的警车都没有——所有警力涌入了出事点。
“失败了,徐光春的审判是个处心积虑的陷阱,专门用来引诱警方,但不知道目的是什么,动机也不明。”白冰深简洁汇总了信息,随即深呼吸一下,“死了九个特警,全是成绩最好的……”
“没有区别。”容铮说。
白冰抬起头看他神情冷淡的侧脸,浅棕色的眼睛里似乎没有情绪,又似乎暗藏了许多情绪。
她点点头,明白了,低声说:“是,没有区别……他们……”说着,她的嗓音开始发颤:“都……都不该死。”
两人在黑沉的街头行走,四周弥漫着灰色的烟尘。有时候路边会站着几个围做一团的人,他们像在做祷告,又像是在忏悔。暗哑的哭音从里面传出来,伴随着高声的争执。
“我们没有错!”
“杀人的又不是我们!”
固执的声音传来,但随着容铮走过,那涨红脸高声大喊的人迅速低下头,仿佛出声的并不是他。
是啊,没有杀人。
一片雪花是杀不了人的,甚至连温度都无法降低。
可雪花是没有一片的,它们成群结队,伴随着冰冷的风和冷酷的冰霜。
在路上他们拦停了一辆出租车,司机转着方向盘,经过某个十字路口时,一辆消防车呼啸地从车前掠过。
司机踩住刹车,默默注视着那辆车远去,在后面都车等不及按响车笛时,他突然说话。
“我、我儿子当兵了。”中年司机声音低沉地在车内响起,“他成绩不好,还爱上网,我就想着部队训练人,找关系把他送进去了,今年是第二年。”
容铮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车窗外。白冰有些尴尬地搭话:“怎么样?”
“很乖了。”司机目视着前方,缓缓启动汽车,“部队很锻炼人,他再回来的时候,像变了个人……特别懂事,还说体测成绩特别好,可能会升小班长。他眼睛里都有光了……”
白冰笑了笑。
司机却没有笑,他沉声说:“我不该送他去的,就算沉迷网络,不听话,至少有命在……如果出任务出了事,就像刚才那几个孩子一样……不值得,奖章称号都换不回一条命。”
他轻声说:“要活着。”
白冰看向后视镜,里面照出中年男人疲惫的模样,他不时抿下干燥的嘴唇,眼神里蕴含很多东西,白冰难以形容的东西,有动容,有悲伤,有担忧,有怅惘,像她参与牺牲同事葬礼时,在场所有人都有的兔死狐悲的眼神。
白冰沉默了,一路上没有再说话,在到达目的地后,司机又开着出租车回到空无一人的路上。
白冰看着车的影子消失在街头,才回过头追上容铮的步伐。
没有谁说话。
直到到了别墅门前,被院门拦住,白冰看见容铮拿出卡在院子上的门扫了扫,随后院门打开,露出里面的花园,那里有个小型游乐园,只是现在用透明的薄膜盖住——对了,她突然想起,小萝卜离开了。
她不知道容铮千方百计从隔离中逃脱是为什么,所以在发现是舒墨的住处更感到诧异。
其实她一直对舒墨感到疑惑,一个二十出头的学生为什么会领养一个孩子?尤其这个孩子是被凶残的连环杀手养大,而且他自己也参与过犯罪,成为引诱受害人的最重要的诱饵。
即使这样的孩子在法律上免责,但是没有人愿意领养他们,因为在众多研究表明,这予兮读家些幼儿时代参与犯罪并因此遭受严重心理创伤的人,长大后基本都不会善终,有的是变成同样凶残的罪犯,有的成为生活不能自理的精神病,有的死于毒品,还有的始终无法逃脱梦魇选择了结自己的生命。
白冰走进屋内,目光掠过价格不菲的玩具还有与昂贵家具上极其不搭的防撞垫。
她想——或许,舒墨是个心怀博爱的慈善家。
一杯水放在桌上,容铮示意她坐在沙发上,然后把遥控器给她。白冰默默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心想,这大概就是让她不要到处走动、不要乱摸东西的意思。
她看容铮的身影匆匆消失在楼梯口,想了想,把手机放下,拿起了遥控器。
打开电视,她换到了本地的新闻频道,新闻正在播报位于城中的火灾,情况比她想象得还要严重。位于一环路边上的整栋大楼被大火和浓烟包围,周围密集的矮房里的居民深夜被疏散,全被安排距事发地两公里外的宾馆里。这时候,晃动的镜头里能轻易看见明火,火还在燃烧,由于有助燃剂的加成,这场火并不容易被熄灭。
新闻底下的一排小字同样播报了山火的情况,夏季干燥加有大风,山火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同时没有关于感染的消息,所有新闻媒体对这一事件保持了克制的沉默。白冰清楚知道,比起大火,这场无形的灾难更加致命。
这一晚上,无论是警方,消防,还是医院,都是无比忙碌的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