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前,淮赧市警讯中心接到数名热心网友报警电话,怀疑某写字楼里发生暴力袭击事件,辖区派出所立刻派出两名民警前去查看。
另一边,审讯人员把一张昆虫照片递给王亮:“看着眼熟吗?我们刚从你同事嘴里知道,你居然还是个昆虫爱好者,帮我们个忙,认认这是什么虫子,你应该挺熟悉吧。”
王亮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照片里的昆虫:“昆虫爱好者?谁说的?我害怕蟑螂害怕蜘蛛,害怕一切节肢类动物。别说熟悉,看一眼我都浑身冒鸡皮疙瘩,从没喜欢过……那爱好者你们是从哪儿听说的,该不会是想诈我吧?”
同时,周鹏站在审讯室外的走廊里,焦急地等待着魏威带回消息。
“王亮不上套,”审讯负责人看了眼监控,转身对周鹏说,“他很狡猾,也熟悉我们的程序,不会露一点破绽和把柄,除非我们拿到切实的证据,否则很难攻下他。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他也一直在套我们的话,明明我们这边审讯员两班倒,他的精神状态和心理素质却比我们更好。平常人到这里知道自己涉及凶杀案,情绪状态都会出现很大转变。而他看不出有任何压力,到这里来跟体验生活似的……怎么说呢,这个王亮给我感觉非常奇怪,他像是故意给自己制造了困境,也能随时脱离这个困境。”
“当心点,王亮是全国知名刑辩律师,他专打要案重案,比起程序和法律,他更了解我们。说不定会在审讯中给我们设套后期以此翻案,不是没有过先例。而且他现在具体嫌疑还不确定,不知道到底是主犯还是从犯,要等魏威——”
周鹏话说一半,突然,揣在兜里的手机猛烈地震动了一下。
他心中一喜,连忙摸出手机——屏幕上却闪烁着一串陌生号码,底下被运营商标记了一排小字——滨河中路派出所。
不是魏威。
周鹏微微一愣,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那头听见他的声音就一阵激动,高声大喊:“是周鹏周队吗?”
电话那头警笛声响成了一片,还有女声在惊呼大叫,周鹏骤然紧张起来:“是,出了什么事?”
“是出事了,出了大事。”电话里民警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发现一整楼的尸体,还有那个徐,徐光春……”
“什么?”周鹏当场一口气吊在了嗓子眼,“他死了?”
“不,没有,没死。”民警一口气终于喘匀,他否认三连后慌忙地说,“徐光春还活着,就在大楼里。”
时间紧迫,周鹏来不及多问什么,就在市局里迅速点了一波兵,一群黑压压的壮汉当即往外冲,随即警笛声骤然炸响。市局外等候多时的媒体立刻骚动起来,连忙启动汽车在后穷追不舍。
审讯室里,审讯人员被临时叫了出去,高悬的警笛声穿破墙壁隐约传了进来,王亮轻扬了下头,视线落在头顶的时钟上——【23:04】。
从昨晚到现在被关起来连续审讯快一天了,他和心思缜密经验丰富的审讯刑警有来有往地相互刺探,没有片刻喘息的时间。他清楚明白,任何轻微异常的动作和表情都会成为致命的破绽。王亮必须要精神高度集中,每分每秒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把这当做“走钢丝”——稍有不慎,命就没了。
他必要要努力分析那句话是陷阱,哪个动作只是烟雾弹,要特别注意时间地点的破绽,如果不是很肯定,那就干脆保持沉默。
就像他在那间黑房子做到的——强烈的恐惧,飙升的肾上腺素,保持随时的警惕,注意对方的一切动作和所有的提示,隐藏在物品下不起眼的谜语,房间里每个危险的陷阱,四处密布的摄像头……
那一团高大的黑影如影随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投来审视的目光。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男女老少,冷漠的、讥诮的、怜悯的、轻蔑的。
仿佛神袛一般。
王亮满身伤口在尸堆里打滚,穿过危险的刀林火海,汗水争先恐后从毛孔里涌出来,腥臭的血液和腐烂的内脏被踩在脚下。他解开最后一个谜团,利用身旁吵闹的女人实验复杂的装置以此躲过致命的陷阱,然后从她剧烈抽搐的残躯上走过。
通过所有非人关卡,他终于走到最后,刺眼的探照灯打在身上,他心中激动和欢喜交加。
前方燃起熊熊火焰。
那高大的黑影逐渐缩小,慢慢出现在眼前。先是柔和又温暖的女声在耳畔响起,宛如初春最温和的一道暖阳:“最后一个问题,你认为人类的卑劣和高尚是什么?”
他回答:“人类的卑劣可以发生在任何事情任何原因上,只要关系到自身利益可以牺牲、漠视他人,没有任何下限。反之便是人类的高尚,做出违反生存本能无私的行为。”
黑影又问:“你是如何走到最后。”
他继续回答:“源于我的卑劣和他人的高尚。”
沉默。
他闭上眼,张开染血的双手环抱前方火焰的炙热,等待着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