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说,陈启哲那晚回家后,就变了个人,变得沉默寡言,整日闷着,像有说不完的心事,也不和他那些狐朋狗友混日子了,开始发奋图强好好学习,没完没了做卷子,经常灯开到深夜,叫去睡了也不肯,难得睡着了也经常做噩梦。
“那时候他忙,起早贪黑,顾不上孩子,就觉得这是叛逆期过了,还挺欣慰。直到后来有人来店里,随口说了隔壁会所意外死了三个警察的事,陈启哲就又开始整日整日不着家了。
“有一次陈明被老师叫去学校,说孩子已经半个月没来上课了。听这事他才想起来,自己也许久没和陈启哲见过面了。那天晚上他生了挺大的气,喝了酒还在路上捡了根钢棍,打算教训那不成器的混账小子。没想到回家正巧发现屋里灯开着,这小子居然还在玩电脑。
“他气昏了,举起钢棍抬手就打过去,等把人打在地上动弹不得才发现,那是个从没见过的陌生人。不仅如此,那人怀里还揣了把枪,这把他吓得够呛,赶紧把人绑了,准备报警,却在电脑上看见了陈启哲的日志,这才终于知道了前因后果。
“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人囚禁了起来,准备等陈启哲回来再说……老大,这人就是刚在地窖里发现的,在狗笼子里关了足足八年,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连句话都说不清,估计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无法证实陈明的话。”
回到办公室,周鹏把手机开了公放没回话,他挪动鼠标把加了锁的日志一拉到底,看到了陈启哲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我总要做些什么。”
“假如这篇日志是真的……”周鹏沉吟片刻,低声说,“那当年消息没遮没拦,直接报道出死了三个警察,已经让陈启哲知道这里头的水很深。
“一个高中生能有多大能耐,连公安局局长都拿对方没办法,一篇高中生日志完全可以当作魔幻小说,毕竟太匪夷所思,压根没法把会所怎么样……对方却十分重视地派出了杀手,说明陈启哲手里捏着某样很重要的证据——
“一整包胶卷,手机里的录像,还有储存卡。
“可这么多年却没透出半点消息,不得不让人怀疑真实性,没准真是小孩胡思乱想写的小说呢?现在天韵会所被火烧得面目全非,完全死无对证,陈明的话不能全信……小张,他还交代了什么?”
派出所的走廊里,小张避开忙碌的人群走到角落,从怀里掏出包烟,边拿打火机点边小声回话:“陈明了解得不多,出事后他试着问过那杀手,可对方嘴紧什么也没问出来。陈明当过兵,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心理素质也不差。
“抓住杀手后他没声张,像往日一样开门做生意,还故意传出消息,说自己深夜回家,发现家里乱糟糟的,估计又是儿子回来偷钱了。这事他做过几次,所以没人怀疑,也没人上门来找过失踪的杀手,直到有一天,陈启哲的混混朋友来店里,说要找陈启哲。”
小张说到这,拿起烟深吸一口,又叹了口气:“这小混混就是出卖陈启哲的人,他看过日志就跑去找了会所的人,这才把陈启哲暴露引来了杀手。那天他找上门,一是想探听陈启哲的下落,二是想趁机在他家翻翻看能不能找到藏起来的证据……我们刚试着联系过这个小混混,但已经找不到了,他家里人说他八年前发了条短信,写他认识了大哥要去发财,从此就再也没回过家。陈明虽然现在还没承认,但我们估计,这人应该早就遇害了,没准就埋在地下室里,现在派人过去挖土。”
周鹏沉默地关掉网页,一篇几万字难辨真假的日志,终究是害了人命。
“可能是知道自己暴露了,陈启哲一直没回过家,也没和他爸联系过,直到后来……出了雷局那事……”小张拿搓了搓酸胀的额头,轻轻吸了口气,“雷局那事闹得满城风雨,全城的警力和媒体注意力都放在那上面,特别是……特别是在车后备箱发现她……的照片,不知道怎么,突然传到本地的论坛,然后上了报。
“07年,1月17日凌晨,陈明办完事回家,忽然发现卧室地板上躺着一张报纸。那张报纸上有关于雷局女儿遇害的报道,报道上被人特意划了红色的标记。那天夜里,不知怎么,陈明总觉得这是陈启哲拿回来的。
“可能出于父亲的第六感,他忽然预感要出事,赶紧朝会所跑,结果刚跑到会所后门,就看见陈启哲被人拿着砍刀追。当时他脑袋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地拿出杀手的枪,对准追赶陈启哲的人就开了一枪,没想到正好打中了那人的脑袋,把人杀了。
“杀了人后,陈明就吓傻了,就记得陈启哲把枪从他手里拿走,然后又钻进会所里,等陈启哲再出来,枪没了,那死人的尸体也没了,但会所里突然着了火。
“那场火很大,估计用了特殊的助燃剂,消防员来了也无济于事,足足烧了三十五个小时,火势才被控制住。陈明那晚浑浑噩噩,按照陈启哲的指示打电话报了警。但从那以后,陈启哲就彻底失踪了,再也没回过家。陈明还报警让警察找过,但石沉大海,从记录上看,陈启哲这个人无论是档案还是行踪,都彻底消失了……老大,是有人抹掉了他所有的消息,在我们系统内……包括那个张轩,我们找不到这个人,还有日志里出现的其他警察,全都找不到……”
周鹏靠在椅背上,手指不轻不重地敲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