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哲家外面有一处小公园,里面全是免费的健身器械,还有一些孩子玩耍的扶梯、沙坑什么的。才刚修起来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很新奇,去的人自然很多,以带小孩的中年人居多。
老陈也爱带他去,但去了几次后,不知为什么,陈启哲突然死活不愿意去了。老陈问了几次原因,陈启哲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只闷在家里画画。老陈本来就忙也没心思追问下去,后来没几天就出事了,听说失踪了个小女孩,最后出现的地点就在公园的扶梯下,据说那女孩正拿着玩具自己玩家家酒,结果大人一转头发现孩子没了,全程没有一点声响。
有人说女孩是被人贩子拐走了,有人说女孩被害了,还有人说公园里有专门吃小孩的鬼……各式各样的风言风语传出来,没多久那里就渐渐没人去了。直到一个星期后,有人在公园旁的小池塘里捞乌龟,捞着捞着居然捞出一双凉鞋,这才发现女孩的尸体原来就在水下,只是被池塘里的垃圾袋缠住,尸体一直没有浮起来。
警方最后调查结果出来是意外事故,应该是女孩跑到池塘边独自玩耍,结果不小心摔进池塘溺死了。
确定是意外事故后,小公园又开始有了人气,可没过多久,总有小孩往扶梯下跑,然后一个人在那里津津有味地凭空玩着什么,毕竟失踪的女孩死前出现过那里,家长觉得不吉利,不准孩子单独过去,却没想到孩子们说,那里有个女孩一直叫他们过去玩家家酒。
这事出了以后,家长们都不敢带孩子过去了,就连成年人也不怎么敢往那里去了。
但那个地方是陈启哲上学的必经之地,每次路过的时候,他都会觉得阴森森的,因此他都会找附近的玩伴结伴而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陈启哲在路过扶梯的时候,总觉得那里有个人影,正远远地看着他,他心底感到毛毛的,久而久之,他情愿绕远路,不再经过那个诡异的公园。
随着年龄增长,陈启哲几乎快要把公园那件诡异的往事忘记,但在上个月老陈收拾东西的时候,突然从柜子里翻出他小时候涂鸦的画本。老陈顺便提了句那个公园,说不知道什么原因,那里荒废了快十年,却一直没有拆。
听老陈没完没了回忆往事,他有些不耐烦,随手翻开那本涂鸦本。小时候的涂鸦都是拿蜡笔胡乱涂色块,很显然,他小时候喜欢绿色和黄色。无聊地翻了一大半,就在本子到三分之二的时候,画本上的涂鸦突然变了。
他开始从简单的植物开始画物体,尽管画得很抽象,陈启哲还是认出来,他画的是扶梯,而扶梯旁有个不明所以的椭圆形的黑色色块,这是他第一次用黑色。
接下来的涂鸦越来越诡异,他画的扶梯旁出现了四五个同样的黑色色块,还有一个小一半的红色椭圆形的色块。随着画本翻页,那些尾随的黑块开始渐渐靠近那个红色色块。
再翻开两页,那些椭圆形的色块开始出现细节,像火柴棍一样的四肢,以及圆圆的脑袋。
陈启哲觉得他应该画的是人,黑色色块是穿着黑衣服的成年人,而红色的色块是穿红衣服的儿童,一群人竟然在尾随一个孩子,他们想干什么?
陈启哲心头一颤。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看见了什么,竟然会害怕到从此不愿再去,也不知道后来失足落水的女孩会不会和这些涂鸦有关联?
那天晚上他做了噩梦,梦见回到了孩童时代,他正在空无一人的公园里玩耍。模糊中他看见了高大的黑影,无论他朝哪里走,都紧紧地跟着他,他吓得转身就跑,结果跑进了扶梯下面,那里有个女孩,手里拿起一个塑料茶壶,歪头问他:“喝茶吗?”
紧接着,他就被吓醒了,像以往做过的噩梦,他心脏跳得格外厉害,身上也出了很多汗。可他一回想觉得不可思议,那个梦好像没什么可怕的,怎么会把他直接吓醒?
这时候,陈启哲透过玻璃看清楚里面的陈设,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公园里那个扶梯。黑暗里发着幽幽寒光的金属器械,像极了夜晚里那个阴森森的公园,而金属架下歪着脑袋的黑影,和梦里那个拿着茶壶的女孩几乎一样。
陈启哲浑身不寒而栗,甚至感觉到了一种窒息感,他听见自己牙齿合在一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这和他之前遭遇危险时产生的生理性应激反应不同,那是一种深藏在人类基因里,源自对未知恐惧的原始本能。
几乎和噩梦场景一致的景物,这可能只是个意外的巧合,然而陈启哲内心突然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像是冥冥中有种力量在迫使他必须做些什么,来弥补童年可怕的错误,以及十年前他曾逃避的责任。
王叔并不知道他复杂的心理活动,系鞋带的动作不可能维持太久,在他以蹲地的姿势等待约五分钟后,便把手放在布帘上,像是在试图借助旁边的东西站起来,然后低声问陈启哲:“里面是什么?”
陈启哲回过神来,他深吸了口气,轻声说:“好像是个小型游乐园。”
“游乐场?”王叔疑惑地皱起眉来——那时候西方的炸鸡快餐文化已经侵入国内,许多大型餐厅或者商场都开始争相模仿,有样学样地设置儿童游乐区,在里面弄些泡沫球、跳床、滑梯之类的器械,以此来吸引家庭消费。可这里显然不是孩子能来的地方,自然也不能正大光明地邀请一家老小,那设置游乐场有什么意图?
这一刻,不光是王叔,就连陈启哲也忍不住感到茫然——密室、地下通道、黑暗胶卷、以及游乐场,还有那股难以忍受的臭味……这家会所实在太古怪了。
他们究竟在做些什么,需要那么隐秘的环境?
越了解深入,越让人感到困惑。
还有一些……莫名的毛骨悚然……
“我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游乐场,里面太黑了……而且好像还有人,我看到了一个人影,可他站着不动,像是个假人似的……我也不清楚。”陈启哲长长呼出口气,直起身拍了拍膝盖上没有的灰尘,开始跟着王叔漫无目的在大厅里乱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