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小张第一次看见人的脸像电视里演的一样,会因为几句话产生巨大的裂痕。
在老民警提到“拆迁”两个字后,陈明脸色倏地一变,他先是瞳孔剧烈地一收,紧接着,额心“川”字的褶子像皲裂开的裂痕疾速地扩散至眼角,脸上的血色如潮水般褪.去,露出一张格外苍白的面孔,活像见到了鬼,吓得整个人都僵住了。
小张一愣,扭头和老民警对视一眼。
这人绝对有问题!
老民警面色不改,笑眯着眼睛,继续往下说:“你能拿到的赔偿款应该不少,按照现在的政策,拆迁赔偿是市价的三倍,如果你不想要钱,还可以拿到三套同大小的房子——”
他顿了顿,四下看了一圈,眉头轻轻一皱,有些迟疑地说:“我记得你这里应该有个仓库,怎么东西全堆在外面?”
小张转头看向这间光线昏暗的老房子。
上世纪八十年代修建的老楼里弥漫着一股霉味,这是处一室一厅的住宅改建的小商铺,客厅里摆满了货架,视线尽头有处推拉门,能透过磨砂玻璃隐约看见些私人物品。货物就堆在推拉门和客厅间逼仄的走廊里,一箱垒着一箱,堆得极高,几乎堆到了人的高度,似乎的确没空地方可放。
但过去市内对违建管制并不怎么严格,因此许多住在一楼的用户都会擅自打个地下室,用来扩充本来就不怎么宽敞的屋子。尤其是这种住改商的小店铺,除了占道经营,还大多会找人挖个地下室,用来专门放置货物,哪用像这样全堆在外面。
的确有些不对劲。
“就是……就是东西太多了,那里面放不下了。”陈明僵硬地转过身,像是站不住似的,得用手扶住桌面强撑着身体,这时候,他只露出个后背,然后呼吸有些急.促地说,“领导,时间太久了,我的确记不太清楚,隔壁那家复印店老板没换人,你们可以去那里问一问。”
他说话同时,老民警用手指轻轻点了下小张的手背,冲他使了个眼色,然后蹑手蹑脚朝里走。
“老板,”小张立刻站起身,然后撸着袖子就地搬起一个纸箱,满脸堆笑地说,“我帮你忙,东西放哪里?”
说完,他又试探地添了一句:“有地下室吗?”
陈明眼睛一下一下睁大,随即打了个哆嗦,像极了见着猫的老鼠,做贼心虚似的,往后连连退了两步,又迅速反应过来,两大步走上前,抢过纸箱一端,语无伦次地摇头:“东西放地……不不不,不用,我自己来——”
这时,身后突然发出“吱呀”一声异响。
小张和陈明同时扭头,就见老民警从地上掀起块沉重的石板,正借着手电筒的灯光往里瞅。
刹那间,陈明脸色大变,突然毫无征兆地把纸箱往小张身上用力一推,猛地从他身边窜了出去!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老民警忙出声大喊。
小张根本来不及想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是条件反射地拔腿就追。
这时候陈明已经跑到门外,打算跳上店外停着的电瓶车逃之夭夭,不想却被瞧热闹的老人挡住去路。他情急之下伸手在老人肩膀猛推一下,眼看老人就要摔下去,而后面就是坚.硬的门槛,所有人睁大眼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电光火石间,小张正好冲到跟前,他眼疾手快,一把揪住老人的领子,再扯住陈明的背心,猛地往回一拽,老人直接扑在了陈明软绵绵的肚子上,把人扑在了地上。
老民警紧跟着追出来,把陈明的手腕往后拽住,铐上手铐,这才松了口气,气喘吁吁地俯在小张耳边说:“通知派出所,出大事了!”
“啊?”小张还没缓过气,一口气哽在胸口,急喘两声,“什么大事?”
“地下室里有个笼子,”老民警转过陈明龇牙咧嘴的脸,压低声音说,“里面关着个人。”
险象环生的抓捕行动,终结在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内,陈明又被灰溜溜提回店里。
惊魂未定的老人插着腰在店外破口大骂,被周围人劝了好一阵,才不怎么痛快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