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高高溅起,被重物推挤的海面瞬时涌起巨浪,坠落海中的车在浪花作用下猛地撞向支撑大桥的支柱,继而巨大的冲击力引起桥体共振,断裂的桥体随后紧跟着剧烈震颤发出危险的轰鸣声。
仿佛天崩地裂般,令人心悸的巨响在空中回荡,像海啸的嘶吼,像地震的余波,森林熊熊火焰燃过天边,滚滚浓烟形成巨网覆盖整片大地,鸟兽痛苦哀鸣,形成宛如地狱末日的交响曲。
在人类哀嚎恐惧的声音中,一种发自生物遗传密码中最深层的恐惧随之降临,是对危险、死亡无边的恐惧。
无人不颤栗,像暴雨里不起眼的蚂蚁,生与死,都由不得自己。
他们久久地匍匐在地上,任凭巨颤和哀鸣在耳边撩过。
几分钟的惊涛骇浪,又随着时间消逝,恢复了漫长的平静。
危险像巨石汹涌地袭来,又悄无声息地从身边碾过。
这一瞬间,几乎所有情绪都消失殆尽。
愤怒,恐惧,不忿,哀痛,兴奋……逐一消失,只剩下茫然。
无边无际,满是噪点的茫然。
舒墨缓缓侧过头,地面细碎的砂石磕破了他手掌细嫩的皮肤,渗出丝丝血迹,细微的疼痛让他忍不住轻皱了眉,眼前的景象一如平常的平静。
浓雾般的烟灰遮挡了视野,湮灭了事故的痕迹,着火的小巴无影无踪,只在地上留下两道深黑色的轮印,是死神来过的脚印。
周围的人缓缓从惊惧中回神,在空中盘旋的无人机,断裂的桥体,惨叫的女人,熊熊燃烧的车架,预示倒计时的警笛都消失在灰色的浓烟中。
他们如梦初醒,颤颤巍巍,相互搀扶着从地上爬起。
方才可怕的一幕彻底消失,望着几个正要上前查看情况的人,年轻交警出声阻止,预示死亡的磷粉还漂浮在半空中,被海边的热风一吹,噼里啪啦燃起火焰。
“那女人死了……”
不知道谁发出的第一声,像一滴水误入了油锅,微颤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有兴奋,有恐惧,有担忧……
“真的死了。”
“审判是真的!”
“我们是陪审团,有半数以上的选择了‘死’。”
“警察会查吗?”
“不是我!”
“我没有。”
“我也没有。”
“我选的‘生’。”
“别看我,也不是我!”
“那……会有谁?”
“匿名的,谁知道呢?除非抓到r。”
沉默……
“他……是真实存在的吗?
“虚拟的,所以没人能抓到他,警察也不能。”
“那是她的报应,谁让她杀人还不知悔改。”
“反正我没投,随便吧。”
“该回家了……”
人群开始分散,疲惫不堪地坐上自己的车,却没人发动车辆,沉默地坐在车内,呆呆地看向大桥断裂的方向。
舒墨缓缓地站直身体,用手拍打着身上的灰尘,眼睛若有所思地眯成一条直线,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年轻交警在他身旁不停地咳嗽,生理性眼泪在他眼眶里打转,他踉跄地靠在车上,茫然地环顾着四周,最后目光呆滞地停留在小巴车消失的地点,嘴唇张了又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喉咙滚动了好几次,最后还是闭紧嘴,发出一连串痛苦的咳嗽声。
死寂,死一样的沉寂。
时间过得飞快,又走的很慢。
直到二十分钟后,隐隐约约有警笛声从远处传来,雕塑般呆愣的人们才仿佛被惊动了,缓缓回过神来。
胖交警开道先赶了过来,他望着已经空白的断桥,先是微微一怔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回头给身后的特警朝那处一指,遗憾地摇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还好炸弹没有引起多余的损害,除了两条生命逝去,还损坏了一辆小巴车,所有现场人员相安无事。
堵在桥边的车辆被有序安排,开始缓慢地加入了回城的队伍,山火的情况被报告回了市里,但断裂的桥体却一时无法修复,消失的信号也依旧还没查出什么原因。
被叫来的特警开始有条不紊地展开后续工作,清除剩余的磷粉,打捞沉入海底的车辆,同时联系工程队评估断桥的危险程度——短时间内,这座桥无法再次启用了。
“舒警官!小欧!”
胖交警走了过来,他递上两瓶矿泉水,有些担忧地来回看了看舒墨和同事,轻声问:“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