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越发浓溢了,车轮碾过碎石发出一声刺耳的“嘎吱”声,黑色吉普驶入了出城的队伍,缓慢地跟随车队顺着公路朝收费站前进。
沉默压抑的气氛在四周漫延,没有人声,只有汽车嘈杂的车笛,为了通过狭窄的匝道,车辆不得不匀速缓慢地列队前行。
原本透明的空气似乎被不明物质填满,灰黑色颗粒状的浮沉在半空中起起伏伏,更多的杂质往下沉,变成了近似于黑色的深灰色。
越靠近城市边缘,这种杂质越多,收费站以外的景物已经成了一团灰蒙蒙的雾气,通过那里的车,像是一头钻进了未知的领域,被粘稠的深灰色雾霾吞噬。然而车辆还是执着地朝那里驶去,车队变得越发拥挤,带着莫名的严肃和慌张,不像是离开,像是在落荒而逃。
队伍的末尾有辆黑色吉普车,一个年轻人从车窗露出小半个脑袋。随着车缓慢地移动,他黑色的头发在空中轻轻扬起。
他有着旁人不同的悠闲放松。上半身靠在车门上,左手手肘撑着车窗,右手轻松地掌着方向盘,目光漫无边际地飘向前方,发现雾气朦胧中的车队好半晌没有移动,便不耐烦地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后视线落在方向盘旁支起的手机上。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年轻人原本悠闲的目光闪过一丝疑惑,他踩下刹车,伸手拿起手机,仔细看了看屏幕。
“奇怪。”他嘟囔了一句。
屏幕上本该有通讯运营商名字的地方,突然出现了“无信号”三个字。
他立刻举高手机晃动了两下,神情依旧不解,奇怪地说:“坏了?”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年轻人却不肯放弃。他换了个姿势,把手机拿在手里,然后把手努力从车窗伸出去,在手机几乎和车顶平齐的时候,稍显稀薄的雾气中,屏幕上原本消失的信号标志,突然出现了来回搜索状态。
年轻人并不能看见这一点,他还来不及有其他动作,就听见了有人在喊他。
“舒哥,怎么了?”
舒墨回过头,看多米从后座探出身疑惑地看向他,他还没睡醒,半张着嘴打哈欠,半眯着的眼睛扫了一眼四周,随即失望地叹了口气:“还没到啊。”
“一直堵车,”舒墨哄小孩般低声说,“可能要晚上才能到,你再多睡会儿。”
多米睡眼惺忪地点点头,他显然还没睡醒,捂着嘴又打了个哈欠,扯过毯子把身子一卷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舒墨坐了一会儿,车队终于开始动了,他往前缓慢行驶。不知道为什么,舒墨内心总有些不安,他手指轻轻敲在方向盘上,视线落在车窗外,无意识地瞟向附近车辆里的乘客。
雾气缭绕的公路上,他的视觉有限,只能模糊看见旁边车里有个幼小的人影,但也因为雾霾中充满杂质的缘故,那车里的声音很容易传过来。
“……爸爸,也连不上网。”一个小男孩稚嫩的声音传出来。
“再耐心等等,估计出城就能上网了。”
“可是联系不到妈妈,就不知道在哪里能接她了。”
“妈妈说了她会到收费站附近等我们,你要仔细看着,不然错过就麻烦了……”
小男孩沉默了两分钟,随后又忍不住像个复读机重复:“爸爸,还是没有信号。”
“给你说了,出城就有了,你看平板上的动画片好不好?”
“可是爸爸……”
中年男人忍着脾气,无奈叹了口气:“又怎么了。”
“外面的雾比这里浓很多,那里肯定更没有信号!”
“嗯?”
“我发现了,刚刚网就是从那边开始断的……这个黑色的雾和家里白色的雾不一样,只要我们靠近,手机就没有信号。”
中年男人心不在焉地回答:“污染实在太严重了,我们还是回老家休息一阵。”
“爸爸,联系不到妈妈,那妈妈也联系不到我们?那是不是,我们也联系不到外婆外公、爷爷奶奶,还有其他任何人了?”
舒墨踩住油门的脚一顿,那辆白色本田迅速消失在了视野中,男孩稚嫩的提问声也随之消失,只剩下车轮不断碾过碎石留下的“嘎吱”声,两旁微弱的红色警示灯照不亮公路尽头腾起的黑雾,像一堵结实的墙堵在唯一的出路。
联系不到……任何人了。
舒墨心烦意乱地拿出手机,所有信息和消息的截止时间在二十分钟前,二十分钟前他刚刚驶入出城的车队。他想不起是不是和那小孩说的一般,是在踏入黑雾时,突然断了信号。
为什么这里会没有信号?
虽然人很多,但没有多到能堵塞信号通道的程度。
难道是附近的信号塔出问题了吗?
那黑色浓雾又是什么?
雾霾是城市工业化导致的严重污染从而形成的灾害性天气,大多数雾霾由硫磺、灰尘、硝酸、有机碳氢化合物物等颗粒物体组成,呈现黄色或者橙灰色,而且季节多发于秋冬季,极少出现在炎热清朗的夏季。
不过,淮赧市位于海边常年闷热多雨,湿气很重,有可能出现雾霾,但这么浓郁的雾霾可能性非常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