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苦地咽了口唾沫,身体还在急骤地哆嗦着,意识艰难地回转,可眼前的世界依旧模糊一片,让他一时间分不清是噩梦还是现实,他眼神迷离地四处乱飘,在光怪陆离的虚影中左顾右盼,企图寻找方才呼唤他的声音,大颗的汗水滚下他的前额,他双手僵直着朝虚空伸出,循着叫喊声胡乱挥舞,直到容铮温热的大手握住了他,他才从绝望的梦魇中缓缓回过神来。
舒墨终于从绝望的噩梦中彻底惊醒,这一秒漫长宛如一个长昼。
容铮一把抱住他,好似担忧他再自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
这时候容铮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整个人脱力靠在墙上,手里揽着同样没力气的舒墨。
两人依偎不知道多久,容铮一直把舒墨的手牢牢地圈在手心里,用拇指的指腹反复摩挲着他冰凉的手背,直到舒墨逐渐冷静下来,用有些发紧的嗓子突然问:“杀*人是什么感觉?”
容铮一愣,听着他急*促的呼吸,感受到了他的不安。想到舒墨坦诚的过去,容铮心突然针刺般疼了一下,下意识地捏紧了舒墨的手指努力回忆:“害怕,恐惧,晚上总会做噩梦。”
舒墨眨了眨眼睛,仰头看他。
“还有失眠,焦虑,食欲不振,但更多的是庆幸,庆幸因此救了其他人,那些人都死不足惜,不值得我为他们胡思乱想。”
他说着,掰过舒墨的下巴面向自己,郑重其事地嘱咐:“听到没,好好休息,有病看病,饿了吃饭,不要胡思乱想。”
舒墨舔了下嘴角,应付地点了两下头。
容铮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舒墨就像个易碎的瓷器,外面涂着一层足以吓唬人的金箔能虚张声势,让人误以为是坚固的金属,然而刮开那层喷涂的薄沙,里面是一碰就碎的脆瓷,必须小心翼翼,格外珍重,否则一不留神可能就没了。
他不知道刚刚怎么回事,舒墨本身就敏*感,也是个不太稳定的病患,他直觉舒墨方才的自残和赵睿龙被袭脱不了干系,不过没有追根究底,毕竟舒墨今夜再也经不起刺激了。
容铮目光落在舒墨脸上,那张被眼镜和刘海长期挡住的脸,此刻透露出少有的脆弱。
半个月的昏迷不醒把少年本来消瘦的身体透支得透彻,即使休息了两月,也没能休养生息够本。锁骨和下巴尖锐地就要戳出皮肤,身上除了一层皮,没见一丝多余的肉,脖子上青色的血管在柔*软的头发里若隐若现,那细细的脖子好像只要一握,不需多大力气就能折断。
容铮一时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背,却摸到节节分明的脊椎,不由地心口一滞:“舒墨,你没好好吃饭。”
舒墨靠在他肩膀上,因为喉咙还不太舒服轻轻地呛咳着,在容铮伸手拍他背的时候,忽然反手握紧了他的手,同时重重地摇了两下头,把脸仰起来,竟然冲容铮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那你得要看着我,天天陪我吃饭。”
容铮深吸一口气,一手穿过舒墨的胳膊和膝盖,强势地把人直接腾空抱了起来,舒墨虽然没有容铮高,毕竟也有一米七五,忽然被人像抱女生一样抱起来,不由地一惊,把满脑子的腹诽吓得跑的没了踪影,忙勾住了容铮的脖子,惊呼着喊快放下。
然而容铮置若罔闻,他稳稳地抱住舒墨,走路间没有丝毫摇晃,径直出了门拐弯走进休息室,路上撞见几个站岗的刑警,看见他们这一幕,顿时吓了一跳,嘴都张大了,一脸的惊疑不定。
舒墨羞得面红耳赤,挣扎不下来,只能把滚烫的脸埋在容铮怀里装死,直到进了休息室把门关上,他才猛地搂住容铮脖子一边想挺起上半身,一边羞愤地怒吼:“快把我放下去!”
容铮不吭声,二话不说把人按在了窗户边的沙发上,然后拿起毯子铺在他身上,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今天你想的够多了。无论是赵睿龙还是倪红昶,那都是明天的事,他们都能好好睡一觉,我们何必硬撑着,什么都别想了,天塌了,也等睡醒了再说。”
说完,不等舒墨反应,容铮就率先脱下制服,把两人的手机关机放在茶几上,也翻身进了沙发。
沙发虽然不小,但也经不住两个大男人躺进去,更何况容铮一米九的大高个,两个人必须紧紧贴在一起,才堪堪不会掉下去。
舒墨目瞪口呆,他从没见过容铮有撂挑子的时候,本来有一肚子的犹豫和仿徨被这出乎意料的举动给彻彻底底压回了肚子,他深深吸了口气,鼻腔里全是属于容铮独特的气味。
他一低头,看见两人的头发难舍难分地纠*缠在一块,一时又忍不住心情飞扬起来,伸着脚趾头去勾容铮的小腿。
容铮一把抓住他乱动的腿,把人塞进怀里,用两胳膊夹住,下巴抵在他头顶,闭着眼睛问:“还不困吗?”
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浓浓的倦意。舒墨抱着容铮的腰双手圈紧,嘴唇抿着衣服上冰凉的扣子,扬着眼角说:“困,当然困,但是我脑子里想着事,睡不着。”
容铮睁开眼睛,搂着舒墨换了个姿势,让舒墨侧身靠在他手臂上,好看清他的脸:“还在想倪红昶?明天局里会审,我们等结果。”
舒墨摇头。
容铮看他:“那是什么?”
“我好奇王亮那个袖扣,还有他这个人,他就像突然插*进整件事里,其实纵观整个过程并不需要他,他在还是不在,都没法转变任何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