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宁并不知道他方才的一举一动都分毫不差地在会议室里进行了实况转播,一只骨骼分明的大手往上一抬,画面定格在冬宁满脸泪水却又狂笑不止的瞬间。
仿佛这一瞬间陷入无尽的黑暗,还伴随着毛骨悚然的惨叫。
这是一种疯狂,愤怒,痛苦,恐惧……以及期待,狂喜汇聚出来让人难言的情感。
任何形容词都显得如此贫乏。
所见之人都忍不住别开脸,那种不属于人类正常范畴类的情感表现,恰能把人牢牢地拉进深渊,感受到他那狼狈不堪的灵魂。
卫生间荧弱的灯光下,他的灵魂仿佛被撕裂成两半,一半痛彻心扉,一半却欣喜若狂,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既让他赋予人格的那一面痛不欲生,又让他赋予兽性的一面嗜血癫狂。
容铮手指有节奏地敲在桌沿,冷冷地说:“孙周兴马上就要放了,这么大的仇说不报就不报了,那也太对不起他们十多年的卧薪尝胆。陆阳心机深厚,冬宁脾性里带着傲气,两人因为仇恨走在一起,却很明显陆阳属于主导者,冬宁还磨着性子愿意配合,彻底牺牲自己,想必陆阳给的筹码非常大,这个筹码足以让冬宁俯首听命。我一直想错了一点,我以为冬宁最恨的是他那个管生不管养的爹,现在看来——”
他目光一凝,沉声说:“冬宁早就找到他母亲的下落了。”
周鹏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块锣在耳朵边被形神癫狂的冬宁举着的大棒当头敲下,他几乎失去了所有想法,眼前一片模糊,只瞧见前方紧闭的电梯上红色数字闪烁着往下一个个蹦。
那红灯蹦着蹦着,周鹏用力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眼,仿佛像是进入了条宽窄不一的细巷里,歪歪扭扭的,闪烁着yin靡的红灯,万物俱籁,突然,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再出来,崩溃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如一场无声的凄凉哑剧。
“叮”的一声,周鹏回过神,下意识地再看向前面,只剩下两块冒着寒气的银色不锈钢板,正在他眼前缓缓地打开,他手掌一举,拦住了电梯门:“是姓孙的害死了他母亲?”
说完,周鹏倒抽一口凉气:“……他们要杀孙周兴。”
“孙周兴做事小心谨慎,要杀他不容易,他随身携带保镖,座驾都是专门的防弹玻璃,这些不难查到。”容铮飞快地说,“要杀孙周兴,只有利用他从市局大门出去到上车这一小段空白时间,敌在暗我们在明,很有可能不起眼的清洁工都是他们的眼线,周鹏你马上过去,确保孙周兴安全。”
周鹏不太情愿地“嗯”了一声,一脚准备踏进电梯,又想起什么,蓦地朝后退一步:“那炸弹呢?会不会是有人带着炸弹冲进人群,给他来个自杀式袭击?”
昨天下午市局大门才被炸了一半,周鹏就在前面不远,那血肉模糊的场景历历在目,仿佛还有带着硝烟气味的黑烟在往俩鼻孔里钻。
容铮听了周鹏的话,微微顿了下,抿着嘴说:“是有这个可能性,但更大的可能性是采取混入人群突然袭击和远程射击。毕竟现在市局前无关人员众多,除开孙周兴还有许多记者和围观的老百姓,除非他们彻底丧心病狂了,不会做出伤害无辜的事情,毕竟……”
毕竟骨子里他们还是接受过正规培训和教育的警.察。
“他们估计又是打虚晃一枪。”
周鹏长长舒了口气,心想也是,但心还是悬着,他遇见太多犯人,不少拿着正义名号行伤天害理的事。
他挂上电话走进电梯,飞快按了键,这时,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他摸着脖子上的冷汗,低头看了一眼——是串淮市开头的陌生座机号码,他一愣之下,心想难不成雷局那边有唐成江的新消息了?
他正打算接起,下一秒,电梯门冷不丁关上,手机信号被厚厚的铁板格挡瞬间阻断,电话声也随之停了。
周鹏一下懊悔,该走楼梯,说不定是什么要紧电话,好不容易等到电梯再打开,他急急忙忙冲出去,一边按照那陌生电话拨打回去,一边朝着大门跑。
几个警察也在往外跑,个个汗流浃背,看起来挺着急,他一手抓住一个,随口问:“什么情况?”
那警员吞咽了口唾沫:“外面人越来越多了,上面担心引起踩踏事故。”
市局前面就那么大点地,一旦发生踩踏事故非死即伤。在警局前面出事,这说出去他们都别想干了,所以大家现在都火急火燎地去维持次序。
周鹏却大大松了口气:“人多就好。”
两警员面面相觑,在回头偷摸着上下打量下周鹏。心里多半在腹诽面前这人是不是失心疯了。
周鹏也不解释,大手一挥:“走,多叫些人。现在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