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什么声音?”
孙周兴抬起头朝着窗子的方向看了一眼,一道身影走了过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那人递过来一张叠好的手绢,手绢上绣着金丝,还带着好闻的香气,看起来十分精致。孙周兴没有闲情逸致去研究手绢,粗暴地拿到手里揉搓了两下,擦干了手上的水珠,把皱巴巴的手绢扔回来人手里,声音拔高问:“熊律师,还有多久,我实在是觉得乏了。”
孙周兴向来上位人做惯了,说起话来颐指气役。他寥寥无几的耐心,已然在和审讯警.察对峙中用尽,到了这会儿,挂在脸上的假和气,已经销声匿迹,剩下的只是满肚子的不耐烦和怒气,逮着眼前的律师发了一通火。
熊律师眼皮轻轻眨动了下,不动声色伸出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过手绢随手扔进身旁的垃圾桶里。
他常年和上位者打交道,里面不乏像孙周兴这种表里不一的富豪,把律师当成餐厅服务员以为可以随意辱骂,不过有钱就是爷爷,挨两句骂对于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他眼观鼻,鼻观心,面不改色地回答:“其实已经好了,主要是孙总闹着要和冬宁再见一面,不然不肯离开。”
这个孙总指的是孙周兴大女儿孙玉芳。孙周兴的产业早早就挪到了交通便利的沿海城市,留在欲海的产业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空壳,出于各种复杂的原因这个空壳必须留着,孙周兴便让孙玉芳帮忙打理。
孙周兴皱眉,捂着嘴咳嗽一声。
他这个女儿的脾气向来是眦睚必报,平白无故遭了这么大的责难和耻辱,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羞辱回去。
孙周兴向来不爱管这女儿的私事,她爱怎么样怎么样,只要闹得不要太出格,随便她折腾。
但这次情况特殊,引起了各方关注,集团必定会伤筋动骨。玉芳要是这时候不懂事闹事情落人把柄,那就有些难办了。
熊律师在旁微笑着等着回答,镶着碎钻的镜框下耷拉着的眼尾透出点微妙的玩味,似乎在等着这出好戏的走向。
孙周兴背在背后的手指轻轻搓了下,冷哼一声:“这个小警.察不自量力,也不知道是授了谁的意想要扳倒我,简直是以卵击石……”
“的确不自量力。”熊律师在旁轻笑,前一步帮忙推开洗手间门,似乎是打算看在钱的面子上,尽职尽则地充当服务员。
“这个时候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眼里,肯定有很多人想要伺机插上一脚落井下石,”孙周兴一脚踏出门槛,和熊律师擦肩而过。他的个头比熊律师稍矮一些,身材却比熊律师壮实很多,他后脚顿住,声音状若不经意般继续,“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要是不好好处理,那很多人还以为我孙周兴老了,就好欺负了。”
熊律师眉头轻轻一挑,孙周兴伸手重重拍了两下他的肩,声音不高不低飘在他耳边说:“熊律师,得让他们知道,有些人是他们碰不得的。”
熊律师一愣,孙周兴已经走了出去,留下个不容置喙的背影。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熊律师忽然笑了,清洁工这时拿着桶和拖布擦着他身边进门,听见笑声,清洁工有些诧异,朝这个在洗手间门口笑的男人投去怪异的一眼。
那男人轻轻笑着,黑色的眼眸像是含着暗暗流动的清潭,一步步走出洗手间,脚下的步子带着节奏,轻快地跃动,像是在跳舞。
真是个奇怪的人。
清洁工想着,他默默拿出抹布擦洗着桌面,又想,倒是哼着一首旋律好听的歌。
******
清晨六点,天开始蒙蒙亮了起来,雨眼力可见的变大,稀里哗啦砸在地上。街道两边矗立的路灯就在这个时候全部灭了。周鹏站在原地,雨水狠狠地砸在他身上,让他分不清身上的是雨水还是冷汗。
喇叭声持续了半分钟后戛然而止,随后大巴车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阻拦地驶入了大院。
大巴车里的灯暗了,从外面朝里看,能见着幢幢的影子在晃动。
四周陷入诡异的宁静,现场的所有人无一例外屏息凝气朝车的大门望去。
谁也不知道,这辆莫名出现的大巴车到底是为什么出现在公安局的门口。
所有警力在此汇集,增援支援来得出乎意料的快,冲来的特警把车错乱有序的停在门口,将里面的人通通堵在了里面,形成了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全副武装的警.察竖起了防爆牌,枪弹纷纷上膛,行动的声音在清晨的薄雾中格外刺耳,紧张的气氛几乎要渗进在场人体内的每一个毛孔。
方才还雀喧鸠聚的媒体都开始朝后退,枪药不长眼,说不准谁就拥有了这份万分之一的幸运。工作是工作,没有命何来的工作?谁也不想这份幸运落在自己身上。仅有少数不怕死的还顶风作案,抱着摄像机不要命的偷偷往前挪,不过都被眼尖的特警挡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