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鹏靠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晃了晃,脚尖踢到桌腿,点点头:“是啊,我拿着冬澜馨的名字直接系统一查,结果发现她居然在系统里有记录。我顺着记录上登记的地址,就来了这里,还顺便找了管这片街道主任,在他帮助下和冬澜馨生前同事见了面……”
说到这里,周鹏倏地坐直了,从怀里拿出照片递给池剑:“我在冬澜馨那间小屋找到了这些照片,这些照片有部分编上了编号,我找人核对过,这部分被编上编号的人都已经死了。”
池剑深吸一口气,震惊地拿过照片:“你是怎么想的?”
“死因应该没有问题,都是病死的,但是一联想到今天爆出孙周兴私下贩卖人体器官的事情,我就不得不想,这些病死的遗体当年是怎么处置的?”周鹏抬头朝外面看了一眼,外面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可他就觉得瘆得慌,他把声音压得更小了些,“你想,这些人本来就是干见不得光违法的事情,死因大多因为不干净,没亲没故的,没有人关心她们生前怎么样,更何况死后遗体的去处。说句没人性的话,就像没人要的废品一样……你想想,会不会有专门处理这种特殊‘废品’的废品回收站呢?”
房间里的空气里弥漫着下水道的臭味,还混合着淡淡的福尔马林味道,这个味道对池剑而言很熟悉,他之前在隧道那间暗无天日的房间里闻见过。
那隧道里垒成两层锈迹斑斑的铁笼,福尔马林里浸泡的器官,歪七八倒的手术床,密密麻麻缠着头发和指甲壳的下水道口。
池剑忽然觉得有点寒冷,不是体表感受到低温的寒冷,而是发自内心通达四肢百骸的对事实的恐慌,他感到不寒而栗。
周鹏看了眼四周:“这地方悬乎的很。你想想,我周鹏,马克思主义的接班人,不畏艰险的党员,坚定不移的无神论者!可踏入这巷子的时候,我却浑身发凉,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冥冥之中有种力量,一直在注视着我……没准是冤魂,没准是看不下去的老天爷,反正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我……我来这里完全凭借我的感觉和猜想,我不知道我能找到什么,但是我在碰见你后,我知道,我的猜测,至少有一半对上了。”
池剑深有同感,颔首道:“我也有这感觉。总感觉自己像被人监视一样……”
“是啊。”周鹏心累地拍了拍池剑肩膀,继续说,“你还记得之前孙朝东众目睽睽下交代的,他发现孙周兴的罪行是在90年的时候。当时孙周兴胆大妄为,居然把手术室就建在自己家的地底下,那时候他们已经有专业设备,有专门的供货渠道,说明他们的犯罪网络已经趋于成熟了,背后的大网早早就形成了。那更早呢,我们追溯所有案件的起源,团伙的产生,必然是利益的驱使下才会让有同一目的的人聚集在一起。”
池剑点点头,他耐心听着周鹏的想法,觉得很有道理,便没有插嘴。
周鹏抱起手臂,道:“孙周兴明面是赫赫有名的房地产商,欲海市著名企业家,暗地里却操纵着一条令人震惊的活体器官买卖黑市。这不是打架斗殴走私杀人越货的黑社会,而是人体器官买卖。
“虽然人体器官买卖是无本买卖,但是太丧尽天良,孙周兴本来是为了资金周转才走上这条路,今时不同往日,信息网络如此发达,再密不透风的墙也有被推倒的一天。我要是他,钱既然赚够了,肯定早早收手不干,毕竟还是命重要些。
“孙周兴也的确如此,他把产业朝沿海城市转移,和许多黑色起家的企业一样妄图洗白,可是活体器官这个市场却没有因为他产业转移而消失,反而更加红火了起来。”
池剑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孙周兴很有可能并不是操纵这个市场的人?”
周鹏没直接回答,顾左右而言他:“你知道每年来欲海市的旅游人数有多少吗?”
池剑一脸茫然。
周鹏抖了抖腿,手上夸张比了个“七”的数字,神神秘秘地说:“有七千三百万!四舍五入就是一个亿!”
池剑眼睛猛然瞪大了:“这么多啊。”
“可不是。”周鹏说,“我敢肯定这里面有相当多的人,是以旅游为名,接受器官移植,那说明这个产业其实在地下已经非常有名。不是我说,哪个学校没有爱打小报告的学生,哪个城市没有两封举报信,那为什么我们却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池剑狠狠地打了个激灵:“有人拦截了消息渠道。”
这个拦截的人能做到几十年不动声色把所有细微末节可能透露的消息都扼制在摇篮里,让那堵横亘在欲海市外的墙彻底密不透风,让欲海市成为罪恶的培养皿,永不见天日。光是想想,池剑就觉得这里面水太深了,让他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