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主任连忙谄笑着出来打圆场:“桃红姐以前和冬姐是一起工作的,认识了有十来年。我那时候还是个屁大的小孩,她们俩的名号,‘东桃红西冬树’那可是我们那条街出了名的。那时候的桃红姐,可是漂亮得不得了。”
中年桃红嘴角扬起,难掩几分得意:“都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年纪大了,丑了、胖了,以前年轻以为凭着那张脸可以找个好男人嫁了,结果你看看今天……”
女人看了眼四周,目光停顿在一步之遥的镜子上。镜子上映出女人的爬满皱纹的脸,劣质的粉卡在细密的沟·壑里,嘴角朝两边无力的耷着,光阴如梭,转瞬之间,女人在昏暗的灯光下冷冷地与自己对视,默默接受现实。
她自嘲了地摇摇头:“现在我又老又丑,连个像样的窝都没有,还有浑身的病。她呢,冬澜馨,现在也在地底下躺着。早知道这样,当年我何必跟她争个你死我活。你想知道些什么,是以前那些破事吗?我劝你还是别知道的话,人嘛,总是抱有幻想的比较好。”
说着,女人的眼睛有些红了。可能是以前那些记忆是唯一支撑自己在这烂泥塘活下去的勇气,冬澜馨的死讯把虚妄的回忆击碎,暴露出他们这群人的残酷宿命像泥锢一样逃离不开。
“桃红姐。”周鹏放下烟,斟酌着字句,“我知道你这些年过的不容易,那些伤心事咱们不提,是这样,你还记得85年的时候有个给你们拍照的摄影师吗?”
中年女人大力擦了下眼睛,平静地点点头:“记得,那人怪怪的。”
周鹏拉着凳子凑近了些:“怎么一个‘怪’法?”
女人拧紧眉回忆了下:“倒不是说他这个人多怪,那人长得挺不错,性格也开朗,说话挺逗。就是成天抱着个相机跑到我们那里,说要给我们拍照,拍我们的日常生活,从早上跟到晚上……你也知道,那些男人只在床上对我们有兴趣,裤子往下一拉对我们难舍难分,裤子一穿对我们嗤之以鼻。谁乐意看我们的生活,就连我们自己也不喜欢。可那人非要拍,还让我们该干嘛干嘛。你说这人怪不怪。”
周鹏从怀里拿出那包照片递给女人:“是不是这些照片?”
女人脸上破涕为笑,手指轻轻拂过照片,感受着冰冷的触感,惊喜道:“你哪里怎么会有?”
周鹏怕说多了露馅,没有直接回答。他从那叠照片里抽出一张,翻过背面,指着白色相纸右下角那里小小的一串数字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女人眯了眯眼睛,拿着照片凑近了些,带着几分好奇和疑惑顺着那行小字跟着小声念出来:“4933a17。”
念完,她更加困惑了:“这是什么东西?车牌号?”
“小周。”街道主任探出好奇的头,翻过照片,“这是你在冬澜馨房间找到的?这么多照片,每张难道都有数字——不对,这些张都没有。”
周鹏:“有些有,有些没有,这太奇怪了。桃红姐,你仔细想一想,这些数字和你们有没有关联,或者是那摄影师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他拿这照片要做什么用?”
女人看着那串数字挠破头皮,实在想不起来,她只记得那摄影师告诉她,那照片是准备登报用的,可是后来她找了好久的报纸都没找着,慢慢的就把这件事忘记了。
那个摄影师把照片留着干嘛?
还在后面写这么串数字,也太诡异了。
周鹏把照片里所有带数字的挑出来,平铺在床上,几十张冰冷的脸透过那平滑的薄膜冷冷与他们对视:“这些人的照片后面都有数字,数字没有规律,我有猜测是不是年龄、血型或者户籍号之类的意思——”
那些照片按照日期从上向下排序,人物平板的脸上被青石板反射下的白色光线点亮,她们在逼仄的巷道里或站或坐,嘴咧着,目光却带着些不适应的尴尬望向镜头。
周鹏把照片全部摆好后,看着这密密麻麻的黑白照片,无端感到一种恶寒,所有人的脸齐刷刷地对着他,仿佛自己方才的一举一动一直在被这些人悄无声息的注视着。
这感觉很诡异,足以让周鹏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他努力运了口气,把那种诡异毛毛的感觉压下:“桃红姐,你看看这些照片,你对这些人还有印象吗?”